#三大体系#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的《以学术为志业》和《社会科学方法论》等著作提出,价值中立是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所必须遵守的方法论准则,也是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客观性的重要保证。但是,哲学社会科学能否做到绝对的价值中立?包含一定价值关怀的研究一定不具备客观性吗?其中答案值得深思。“价值中立”不是韦伯的首创,其可以上溯到英国哲学家休谟坚持的事实与价值、实然与应然的二分法,后经康德的“理性批判”而把自然科学与道德科学、形而上学区分开来。李凯尔特、文德尔班受康德影响,他们在康德二分法的基础上,进一步严格区分所谓的“物质科学”和“文化科学”。李凯尔特等人所谓的“文化科学”,发展为现代哲学社会科学。韦伯深受文德尔班、李凯尔特的影响,认可哲学社会科学是对人的社会行为的研究,而人的社会行为充满着目的、意义和动机。因而对社会行为的意义、目的和动机的理解,是社会科学研究的基本方法。但是,韦伯为了使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具有某种客观性和所谓的“科学精神”,提出了前面所述的价值中立/价值无涉原则。这一原则的提出,对现代文学、史学、哲学、社会学、人类学、政治学等学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可以说,哲学社会科学“价值中立”的提出是由于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遭受自然科学研究的“挤压”和“激励”双重影响的结果。所谓“挤压”,即自然科学凭借其特殊的研究对象及方法,在探索自然的真相道路上走得殊为成功。而哲学社会科学因缺乏客观性、不可重复与不能数量化,往往被轻视甚至嘲弄。在这一危机下,追求客观真相的人文研究,其合法性地位处境堪虞。所谓“激励”,是指某些学术领域(如经济学、社会学等)在汲取自然科学的原理、方法后,相关研究也取得一定进展,激发了研究者的抱负和自信心。他们认为,通过客观研究同样可以获得哲学社会科学世界的“万有引力定律”。为此,他们标榜“价值中立”,就是在学术研究中搁置立场、价值、情感上的“预设”,单纯以逻辑推理和材料证据得出结论,并想当然地认为,越是“无色彩”的研究,其得到的真相越是客观。实际上,人类思考与社会变迁是同步的,而学术研究与现实关怀也始终是一对相契相生的共同体。陈寅恪认为,“诗若不是有两个意思,便不是好诗”。即好的诗有“二义”,一是诗本身之义,二是作者所寄寓于其间的时代之关怀。文学、史学、哲学等哲学社会科学的研究也有二重性:一是所研究对象的历史真实,二是作者的价值关怀。正如韦伯所言,人是探寻“意义”的动物,是悬挂在自己编织的意义之网的动物。“意义”对于人很重要,对于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者更是如此。一方面,哲学社会科学的研究对象本身就是意义丰富的行动和事件。相对于自然科学领域可测量、可实验、可分析操作的物质化的研究对象,哲学社会科学的研究对象是活生生的“人”的活动。而“人”,除了是物理化学意义上的肉体结构之外,还是有喜好、厌恶、希望、目的、欲求等情感和动机的思想与行为的主体,其行动或事件是有“价值预设”的。不仅如此,人的“意义”往往具有某种主观性。从空间上看,这种主观性还随着生活的地理、阶层、风俗、习惯、文化、宗教信仰有很大的不同。若再叠加上时间方面的生理年龄、时代变迁等因素,就愈加错杂多样。尤其是文学、艺术、哲学、宗教等领域的行为者和事件的主体更属于“意义敏感群体”,他们的“意义”更加复杂、多变。另一方面,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者本身极富意义。科学研究者可以在实验室里冷静地研究一个细胞的结构。而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者对社会现象的研究,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社会关切,其研究动机、研究对象和研究视角的拣选、研究目标的制定,都具有一定程度的主观性。德国社会学家卢曼说,学术研究对象的“选取”本身是一件意义非常繁复的行动。选取的另一面的历史被刻意遗忘,虽然不必然与时代有关,但是无可否认的是,常常有着时代的影子。可以说,对研究对象的价值关怀作同情理解并将之揭示出来,才是真正的客观性研究。当然,如何在同情理解中避免误解甚至以己度人,仍是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保持客观性问题的最大挑战。或许,伽达默尔的“视域融合”理论不失为一种值得参照的路径。“视域融合”理论是关于认识和理解的方法论。“视域”是指特定处境或境域中的眼界和观点,是人认识和理解过程中所持的“前见”。“视域融合”理论的突出特色,就是承认理解者从自身特定的观点或“前见”出发进行理解的合理性和必要性。伽达默尔认为,在理解过程中存在着两种不同的视域:一是理解者自己特定的视域,二是文本所处的历史的视域。“视域融合”的实质是通过理解者与文本之间的对话,超越自身的有限视域,促使对话的双方达到一种新的统一和共识。“视域融合”不仅是历史与现实的融合,也是理解者与被理解的文本之间的融合。按照“视域融合”理论,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者有自己特定的观点和价值关怀,而哲学社会学术研究对象——“文本”也有特定的观点和价值关怀。研究者对学术研究对象的理解过程,就是研究者与学术研究对象二者之间的对话过程。正是在这种对话的整体视域中,可能造成前见被重新审视甚至被修正,从而达到研究者的视域与文本的视域的一致性和重叠共识,进而成为学术研究客观性的保证。(作者系浙江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院长、教授)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中国社会科学报 作者:王锟欢迎关注中国社会科学网微信公众号 cssn_cn,获取更多学术资讯。
2013年3月15日,年仅36岁的年轻学者张晖去世,让学术界产生了不小的震荡。有人为其早逝惋惜,也有人感受到坐在学问的冷板凳上那份凄苦和悲凉。我们难道真的处在一个学术的“末法时代”吗?知识分子又该如何坚守那份清冷?对此事件,凤凰网文化频道独家采访了张晖生前同事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杨早,以及中国社会科学院民俗学者施爱东,以下为对话实录(有删减)。张晖理想是重建中国学术凤凰网文化:张晖真正的学科领域是什么?施爱东:他主要是做南明的诗词,过去我对他并不是太了解。我也是看维舟的那个博客,才知道他早在中学就开始立志做明清这一段了,这让我觉得非常惊讶,一个人对人生的学术规划如此的有条不紊,而且按部就班,我当时真的觉得非常惊讶。像我自己原来是学理科的,一路走来,人生道路不断地变变变,几经变迁沉浮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而像他那样对自己人生规划如此完整的,真不多见。有人问过我说,张晖是不是天才,我说天才这个话不太好说,因为你没有衡量标准,至少可以说是个杰出的英才吧,而且一个人是不是这样一个才,这有两方面的问题,第一是你天资够不够,第二是你有没有把你的天资用在适合自己的正道上。张晖就是两方面都具备的人。施爱东杨早:我一个师兄曾经说过:我在北大十几年,我见过的天才比正常人多。当然天才不好界定,咱们就说英才吧,世间的英才实际上是很多的,但是英才要能够成功,还有一个大条件,就是你要很早就能认知到自己愿意做什么,能做什么,而且能够一直坚持下去。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特别稀少。我中学的时候,也喜欢玩玩玩填词写诗什么的,后来也读了中文系,但是说实话,到大学毕业为止,我都没有献身学术的想法,我当时就觉得应该要到社会上去闯荡一下。后来选择学术,是后来内心有了一些变化,说明我们其实是后知后觉。但像张晖,他很早就能够意识到自己喜欢这个,而且愿意投身这个事情。你看他跟维舟就是两条路,他们一起在中学时候对这个东西特别感兴趣,但维舟后来就慢慢偏离了,当然维舟也在文化圈,写书评,但是他很难在学问这条路上再往上走,那张晖是一直在走,而且走得很好,所以像这样的人,他有天赋,又能够有很早的决断,或者说很早的预期和计划,确实是很少见的,这也是我们觉得特别惋惜的一点。施爱东:而且还有一点,张晖的学术之路也走得非常正,他在南京大学读古代文学,南京大学的古代文学非常厉害,然后他又去了香港,进一步开拓了他的理论视野,香港有许多世界顶尖的学者云集在这里。凤凰网文化:为什么都是香港?施爱东:因为香港的薪水高。凤凰网文化:唯一的因素吗?施爱东: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很重要。还有就是香港本身是一个大陆和世界互相观望的窗口,香港人是比较崇尚西洋学问的,另外一方面他也接纳国内本土的顶尖的学者,所以他能把汉学领域的全世界最顶尖的学者都汇集在他这里。因为他薪水高,全世界最顶尖的学者都愿意来香港。你可以说香港学者本身未必是全世界最厉害的、最好的,可是他有足够的钱,他能够把全世界许多领域里面最好的学者都请到这里来,这一点就很要命。杨早:香港那么小一个地方,它有三所大学算是亚洲一流,在世界上也基本上可以排到一流的水平,这个非常少见。凤凰网文化:所以当时张晖有可能选择不回来?施爱东:当时他未必可以选择不回来,但是后来他可以选择再去。杨早:事实上后来听说香港科技大学对他有邀请。张晖来文学所之后,申请了台湾“中研院”的博士后,中研院是在网上招聘是盲审的,就是你递材料,他不知道你是哪里的人,只根据你的学术资料投票,投完票,发现居然是一位大陆人,他们都很惊诧,因为中研院从来没有聘请过大陆的工作人员,觉得有点不知所措,但是最后决定尊重投票结果。我听张晖说过,他到了台湾之后,有半年时间拿不到工资,因为此前没有大陆学者在那里工作的前例,银行怎么开账户等等,都得慢慢来。所以并不是说我们关起来门,夸这个人好,他是在国际上是有一个认知度的。凤凰网文化:活人特别愿意关心死人假如不死的命运,设想一下张晖?杨早:张晖的太太在昨天的一条微博里说,说他理想是重建中国学术。凤凰网文化:很大。杨早:对,这个说法就很大了,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不能说他不对。因为张晖他的训练他比别人都完整,你知道有的人做学术偏重理论,有的人偏重文献,有的人会偏重于历史,他基本上把这三块都走通了,他最早从高中喜欢词曲,到了南大的时候,他受到很好的古典文献的训练,他的文献功底非常扎实,到了香港以后,他又受到了理论方面的熏陶,到台湾以后,他又会吸收台湾的一些长处,而台湾也是跟香港一样,并不光有台湾本土学者,也有很多世界级的学人。张晖跟我讲过,他在中研院的感受就是,有的时候像在梦里一样,比如一走进那个地方,走着、走着,迎面会过来一个人,你仔细看,余英时。你再走,你又看到一个人,何炳棣。你跟这些一流学者在一起工作的时候,你的心态和眼光、格局会完全不一样。凤凰网文化:可以说他一切都是积累到一个顶峰的时候倒塌了。杨早:就他这个年龄来说,我觉得在学界很难超越。为什么他短短的十几年学术生命,就会做出那么多的成果,说明他从一开始路就走得很正,没有耽误。我们好多人都会中间去挣笔钱,去搞个媒体什么的,兜兜转转的,最后再回来。凤凰网文化:诱惑挺多的。施爱东:像张晖这种人,基本上可以排除这些诱惑,他能一门心思的往一条路上走,而且这条路的前景是他自己所能看得见的,并不是一个死胡同,或者是一个狭窄的路,而是一个很广大的天地,像他这么目的明确的人,很少见。所谓的待遇都是跟职称和级别挂钩的凤凰网文化:事实上你们了解他真正的现实生活吗?杨早:张晖这个人,是不喜欢讲他自己的,不光是我和他交往少的原因,即使他同一个室的同事,他们也知道的不多,就是因为张晖不太愿意讲自己家里的事情,他也不太愿意叹苦经,比如说大家也不知道他身体好不好,有的时候问起,他会轻描淡写。但有些困难是共同的,比如他和他妻子双双到了北京就职以后,张晖在我们社科院,一个月收入2000块钱,他妻子在北京外国语大学,开始的收入也低。现在这些青椒(青年教师)的一个重大的问题,就是一开始的时候收入非常低。用我一个北大师兄的说法就是,你在没有评上副教授之前,你只够吃饭,凭上副教授以后,你才想买车买房的事。我们也知道,张晖的岳父岳母在北京,但是年纪很大了,他父母在上海,本身又没有公职。凤凰网文化:他也不是世家。杨早:他实际上是农村子弟,对吧?所以这样的话,他几乎得不到家庭支援。张晖他们开始买一套很小的房子,大概就60平米吧。但是后来要生小孩了,要靠父母来北京,帮他们看看孩子,就另外租了一套小房子给父母住,然后每天早上把小孩送过去,晚上再接回来,长此以往资料也很不方便。去年他们买了一个大一点的房子,大概120平米吧,就在三环边上,因为要便利他夫人上课。这样压力当然比较大。我听一个同事说,当时他挺高兴的,他没想过说没想过自己能够住这么好的房子,他对这个事情还是挺高兴的,当然压力也很大。经济压力之外,还有带孩子的压力,每天都要先把孩子哄睡了,才能看书写东西。爱东也知道,张晖手头的事情特别多,他不光是写书,他还要编书、编杂志,还是南社研究会的秘书长,还要开会,各种各样的事情都在他这堆着,有人说他去年熬了好几个通宵都没睡觉,就是因为事太多堆在那里,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健康,我想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凤凰网文化:刚才也说到涨工资只能靠凭职称,是靠熬出来的?杨早:在高校,评上副高,收入的提升相对较大,但在社科院来说,他更多是代表一种学术认可。施爱东:所谓的待遇,无论高校还是其他什么单位,他都是跟你的职称和级别挂钩的。待遇的差距,不光是体现在工资上,体现在各个方面,住房,甚至住房的面积,申报课题、甚至出差的待遇等等。杨早:举个例子吧,如果你是一个助研,你每年能报的暖气费的面积是80平米,如果你是副研,就能提到90平米。凤凰网文化:就是这么具体?杨早:很具体。然后这只是看得见的,或者说你的房补,助研每个月是1000,副研会提到1200。我认识张晖,第一次单位出去开会的时候,我们在车上聊天,聊了很久的一件事,是他那时候刚来,第一年实习期,房补好像只发800,这个钱应该实习结束补给他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补不了,他为此跑了好几次。凤凰网文化:就是为了800块?杨早:每个月多200块钱,就是1000,本来是1000,只给他800,他就为200块钱,可能几个月的时间,可能也就是1000、2000块钱,他跑了好几次,都解决不下来,就是这种琐事,非常影响你的情绪。我再补一点就是,职称不光是这个问题,他还代表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比如说我举个例子,现在大学每年都有硕士、博士毕业,他们答辩的时候,会请答辩委员,但是答辩委员的职称,必须是副高以上。我们申报课题,如果你是副高,你就可以单独申报,如果你不是副高,你是一个助研,你必须要请两位正研做你的推荐人。而这个职称的评定,也很难做到绝对公正,尤其现在学科细化,学者互相之间其实不太懂“隔壁的学问”,你明白这个意思吧?比如说今年有几个人要报副高,到底这几个年轻人哪个更强,根本没法说清楚。如果你不想通过量化比较,就是谁书多,谁论文多,哪个刊物级别高,只说谁学问高,没法比较。凤凰网文化:透明化程度多高?杨早:它不是透不透明,它变得不可比较。最后能够比较的要素是什么呢?资历,资历一定是可以比较的,你哪年进来的,你当了这个多长时间助研了。所以现在许多地方凭职称的最关键要素就变成了资历和年龄,这个我称之为在学术共同体缺失的情况下,一个不得已的方法,就是我们无法建立公正评价学术水平的标准,就只能采取论资排辈的方法。施爱东:其实在这一点上,我觉得社科院还算好的。我以前也在高校工作,相比之下,我觉得社科院评职称评项目什么的,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公正的,至少来说,受到外界干扰不大,就比如说我们所,确实积压了一大帮的年轻人职称上不去,这当然不是说他们的水平不够,但也不是说有什么不公正的问题,主要是没有名额,一个萝卜一个坑,坑满了,萝卜放不下去。杨早:这是历史原因,还有政策变化。以前是不管你多少人,每年比如给你两个名额,你就提拔两个人上来,但前两年突然搞了改革,定岗定编了,一定岗定编就发现你这个所的名额都满了,那就变成了说,你要退一个人才能上一个人,这导致什么?导致我们这个所2009年、2010年一个高级职称都不评,两年的资历就浪费掉了。杨早学术研究真的不是贫家子弟做的凤凰网文化:这都是中国特色。施爱东:说到级别高,就像蒋寅老师在悼念文章里说的,我们是国家队,而且是乒乓球国家队,还不是足球国家队。但是我们的待遇比一般普通高校是要低的,而一流高校又比那些二流三流高校要低,重点高校比普通高校的待遇要低。所以待遇最高的反倒是那些地方性的,职业培训类的高校。杨早:但是爱东这个说法,如果说出去的话,又会有很多高校教师会出来反驳,说他们也不容易,比如说有些高校他会要求你评副教授要有省部级课题,很多人都卡在上面,他不是没有专著,不是没有文章,不是没有教学经验,他就是没有这个课题,因为课题要抢,他未必抢得到,也未必愿意去抢。所以我们社科院,有一个好处,就是在课题这方面要求不是很高,但麻烦是有很多历史问题,因为这是一个老的单位。凤凰网文化:历史问题四个字,足以解释一切吗?施爱东:不是足以解释一切,而是它真的是会出现这些问题。历史长的单位都是讲资历的单位,资历为什么会成为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因为你只有拿年龄跟资历这种标准出来说话,才能够平衡各方面的矛盾,你要是说学术水平,那就很麻烦,大家会吵得不亦乐乎,什么叫做好的学术水平?不同专业如何比较?对吧?这个就非常麻烦。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比如说社科院文学所,你的正高只能占百分之几十,副高占百分之几十,像一个金字塔,这个指标是额定的,但事实上我们这里的水平整体都是偏高的,能够来到这里的人,大部分水平都是很不错的。换到一个普通高校,可能比例也是相近的这个比例,可是,很可能他们那里的做得比较好的学者,只是跟我们这里一个普通学者相当,资历要求也没这么长,那么,这个学者放在社科院可能就得拖上很长时间才能评上职称,但如果在普通高校就会容易得多。在我们这里,金字塔底层的一个学者,如果放在外地的话,比如说与他同资历的同学,分到外地高校去了,他可能是那个高校的骨干科研力量,但在我们这里只能垫底。其实,做学术是注定了贫穷寂寞的。第一,发不了财;第二,出不了名,尤其是得不到当世名声。做学术是注定贫穷的,真正的学术研究,艰深的学术研究一定不是大众所能理解的。多数学者在生前都很难获得认可,不是说完全不能获得认可,而是非常困难,张晖如果不是去世,许多人也不可能了解有这么优秀的一个学者。而且,对于学术成果,尤其前沿学术成果的理解,往往是严重滞后的,许多很好的学者,往往在出成果的当时,尤其是他做出最好成绩的年龄段是得不到认可的。所以说,学术研究真的不是贫家子弟做的,这是我今天要说的最重要的一个观点。我知道这句话如果说出去,许多人会恨不得打死我。其实我自己也是贫家子弟,当我意识到贫家子弟不适宜做学问的时候,其实我已经没有退路了,硕士毕业的时候,我有很多路可走的时候,我选择了学问,当我不断地做下去的时候,当我意识到学问不是我的最佳选择的时候,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所以我只能够说,这句话是说给还未选择学问之路的贫家子弟听的。凤凰网文化:后悔吗?施爱东:后悔,但是后悔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实际意义。我已经没有退路,我只能够勉力前行。几年前我们研究室曾经讨论过是否将一个博士生留在室里,我虽然不反对,但也没有表态支持,我是持保留态度的。为什么?因为他是贫家子弟,我知道他很努力,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很优秀的小伙子,但是因为他太穷了,留在我们单位不合适,我们社科院的工资是很低的,而他的父母又是农村的,不仅无法支持他持续地做学问,可能还指望他读了这么多年书,将来能赚钱补贴点家用呢。可是,他如果留在我们这里,他会非常艰难,他将来要面临娶妻生子,他要在北京买房,而我们社科院待遇根本不足以负担他这些需求。但问题是,他本人又很愿意留在我们这个所谓的最高端的学术机构,你想想,谁不愿意把自己留在最高端的学术机构呢?但是就算把他留下来了,他以后怎么办?他的生活怎么办?当时我为什么持保留意见,因为我认为他留在我们单位,于他,于我们,都没有什么好处。为什么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呢?我当时说了一句特别难听的话,我说,你如果留在社科院,注定了不可能有什么大成就,无论你多聪明多出色多努力,因为你面对的生活压力是这么大,你这样一种生活压力,你不可能不去面对,你所面对的生活压力比你所面对学术压力更大、更迫切、更实际,你必须要去投入大量的精力面对生活的困境,你无法全心全意赴在学术研究上。可是,这么优秀的小伙子,他这么努力,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如果因为他家穷,你就拒绝他留在这里工作,这也太残酷了,社会不能如此不公吧?我如果因为这事反对他留下来,我良心上过不去,我不能这么干。所以,我只能保持一种默许的状态,随大流表态,既不出言相助,也不反对阻挠。许多大学生意识不到这一点,大学期间,反正你是学生,我也是学生,都由家里供着,大家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面,可能我比你更优秀,可是,当我们出来之后,走向社会之后,你的家庭条件很优越,而我的家庭条件非常的清贫,这时,我们面对的压力就完全不一样了,你的家里还可以继续对你进行投入,而我的家里可能还需要我来回报,于是,我们可以投入到学术研究中的时间和精力就很不一样了。你想想,这样一下来,若干年后,未来你的成就肯定会远远大过我,这是贫家子弟没办法回避的一个问题。许多贫民子弟都会指望通过学而优则仕,通过读书来改变命运,那也得看你读的是什么专业,将来从事什么工作,像我们这种专业,这种单位,想要改变家庭的命运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说,贫家子弟如果想通过读书改变命运,最好不要选择做学问,尤其是不能选择我们这种寂寞的学问,那样会拖累整个家庭的。凤凰网文化:国家更多资金投入不太现实?杨早:如果前提设定目前这种体制为一个不变量,我赞同爱东的话,贫家子弟在这个体制下,他很难做得下去。那么做学问要不要这种保障?这是很多人会提出质疑的地方。为什么你们就好像需要比别人更多的保障?还有人拿底层说事儿:你看人家农民工不是更苦吗,还有北漂不是更苦?我这里想说一下,这个东西不太一样,因为学术是比较特殊的工种。特殊在于,第一,它是一个比较长期的活儿,而且它的结果不确定,你并不见得我做那么多时间,我就一定能出这个成绩,而且很可能你对自己要求越高,你想做的越大,他出来的结果也不是可以拿计件来衡量的。昨天还在讨论一个事,说书按照印张卖是很可笑的,你那是在卖纸。各个领域里面的经典著作,可能只有十来万字,甚至几万字,但足以不朽,也有很多大部头,一点儿用都没有,但是在卖的时候,定价也好,稿费也好,版税也好,显然都是厚的那个占便宜,包括你去报课题,也是厚的看上去比较好看。这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反差,就变成说你如果自我要求越高,写的越精粹,你最后的回报会越少,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学问需要有一个外来的支撑。我昨天看鲁迅书信,鲁迅后来从广州到上海以后,他一直很想回北平去做几年学问,把他想写的中国文学史写完,因为北平的材料比较全,这个环境也比较舒服,但是鲁迅回北平又不愿意再去教书,那就麻烦了,他收入从哪里来?鲁迅最后没有回北平,很大程度是因为他没办法得到和上海一样的收入,所以他只好留在上海。所以我们要明确一点,做学问是需要一定的物质保障的,但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又变成了越是真正做学问的人,他得到的物质保障会越弱。国家提供的资源不是没有,但是资源的目前倾斜方向是有大问题的,这个资源的流向是不对的,不管是职称还是课题,它的流向绝对不对,如果保持这样的流向方式,那就是爱东说的话,贫家子弟不太可能做出好学问,做出来对自己伤害也很大。凤凰网文化:其实肯定不是第一次在媒体这么讲,有效吗?杨早:很难,比如我们刚才说资源流动就有问题,资源如何流动,比如如何向张晖这样的人倾斜,这就变成了一个制度设计的问题了,但这个制度设计非常困难。凤凰网文化:什么在妨碍?施爱东:我觉得这个要从根本上改变,目前来说确实也很难。凤凰网文化:这一代学者会等到吗?杨早:我觉得等不到,它有一个前提,它不是说国家的问题,国家可以设置很多制度,事实上现在国家设立了很多制度来防止你乱用钱,甚至有的时候跟防贼差不多,所以变成了很多人申请到了项目,也不见得幸福,他要花很多的时间去设计怎么去用这个钱,有时比拿不到项目还糟糕。学术界也有“回不去的故乡”和“离不开的北上广”凤凰网文化:再让你们做你们最不擅长的事儿。杨早:这个是全世界都有的。我记得有一个哈佛出来的教授,后来跑去做电视了,他的说法就是:我才不要再为了几百美元去报销一堆单子,现在我想怎么用怎么用。学术经费确实需要有一个控制,但是这个控制也应该有合理的流向,学界自己要建立一个学术共同体来对研究的成果进行评价与导引。有时候民间的学术基金会也能起到这个作用。凤凰网文化:为什么在内部没有建立起学科共同体?施爱东:其实我觉得国外有一些做法,其实是中国可以借鉴。有些东西可能是我们的人事制度本身造成的,我们往往是一个人一进来一个单位,就永远在一个单位,比如说我举一个例子,我们文学院现在需要进新人,我们面对的是一些刚刚博士毕业的一些学生,你现在只能够对他去预判,他有没有未来?他将来能不能做好学问?但这种判断往往不一定能够准确的。如果你判断错了,假设就像刚才说了,学术是需要给他一个一定的物质保障,让他来做的,我给了你优厚的物质保障你就能做的出来吗?你如果做不出来,社会也会骂,我花这么多钱,我养你们这么一堆废物干什么呢?对不对?这也是一个问题。所以我觉得人才的流动才是一个最根本的问题,有些人,我觉得一些好的苗子,你可以先到一些二流,甚至三流的学校,如果你做得好,你们先到那里改善你自己的生活,传播你的知识,适当的时候,如果你慢慢拔尖了,我再从外地选拔那些好的人,来到更高级的单位,比如说社科院文学所,我在这个所给你一个比较优厚的条件,而我的选拔机制是比较严格的。但是我们现在不是这样,我们都是直接进学生,一进来就是一辈子,做得好做不好你都在这呆着。杨早:可是这里又会出现的问题是,你敢离开北京,你还回得来吗?而且你往往离开是一个人,你回来就得是三个人,你回得来吗?所以谁都不敢轻易离开,都要先抢,要卡位。人才的流动受到限制,包括户口的限制,包括档案,捏着你档案不放。凤凰网文化:这就涉及到户籍制度。杨早:对,整个一系列的流程都会限制你,使得你举步维艰。凤凰网文化:而且这种国内学术氛围的地域差异非常大。杨早:现在中国的情况就是学术资源非常不平均,这些年不但没有好转,感觉还在更加地恶化集中。我觉得这也特别像北漂上漂的问题,你说你不想当北漂上漂,要逃离北上广,你回家,更糟糕,因为那里都在拼爹,你又没爹可拼。于是就成了“回不去的故乡”和“离不开的北上广”,学术界其实情况差不多,你不留在这里,说实话,以很多地方高校的氛围,学问会更加做不下去。对话人 | 于一爽访谈者 | 施爱东来源 | 凤凰网文化频道
在我开始我的实质性研究时,要完成博士论文、硕士论文以及中文核心期刊或者CSSCI论文时,我很清楚我将面临什么样子的挑战。但是,如果将以上这些工作分拆成不同的部分,然后一步步完成,就有可能把握其中的核心要点,下面将结合实际工作情况告诉你怎么做。首先要讨论一下研究目的,以及读者会对研究论文报以什么样子的期待;接下来是如何找一个研究问题,以及这个研究问题的答案是否值得你倾注全部的时间进行探讨,并且也值得读者进行关注;之后要寻找各种资源和数据来支撑给出的答案;再之后要计划、着手、写作、修订研究论文,以便期刊和读者能够对于提出问题的答案找到合理和过硬的证据。下面主要从以下几方面进行述说。不要盲目地进行论文研究,必须要制定切实可行的计划。接下来,从全局出发完成每一个步骤,并将每一个步骤设立若干小目标,以便一个一个攻克。最好的论文研究,要以一个你想回答的问题进行开启。但是接下来要做的是想象期刊和读者会问些什么问题,如果你不回答会怎么样,你为什么会关注这些问题?对于某一问题要深入思考,做好日常记录,能够清楚地记下如何看待这些已收集的核心资料。同时,也要记下思想的形成轨迹,在你的大脑得以冷静的情况下,看看这些思想是否还有意义,是否值得推敲,这是写作必要的准备。不管做什么类型的研究,期刊和读者对你的评价主要是通过你的作品,所以必须要清晰呈现出论文内容应该包括什么。对于论文写作没有绝对的方方面面,但是能够给你提供一些研究过程中的总体轮毂和思维习惯,也达到了本文写作的目的。做合格的学术研究需具备专业的技能,获取技能的第一步就是要弄明白你的研究目的
图书资料是学术研究必不可少的依据章学诚认为,考据学家“以擎绩补直,谓足尽天地之能事”,谓“天下之道,在于较量名数之异同,辨别音训之当否”,这是“溺于器而不知道”,理学家以“博学于文”为“玩物丧志、谓“讲习文学”者“工文则害道”,这是“离器言道”。图书资料是“器”,这两种对待“器”的态度都不端正。在广泛阅读、分析图书之后,通过地方志、目录书的编写工作的实践,他逐渐认识到图书资料与学术研究的关系。对于神圣不可侵犯的儒家经典,有了与当时学者不同的认识。他在《文史通义·易教上》说:“《六经》皆史也……《六经》皆先王之政典也。”《原道》中说:“道不离器,犹形不离影。后世……以谓《六经》载道之书也。而不知《六经》皆器也……夭下岂有离器言道,离形存影者哉。”《答客问上》说:《六经》皆史也。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一典章事实,作者之所不敢忽,盖将即器而明道耳。”这就是说:《六经》是史,是器,是政典,是典章事实。要言道(研究学术),就不能忽视器(离开典章事实)。就是说:《六经》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经”,而是研究学术必不可少的图书资料。《报黄大俞先生书》说:“著述譬之韩信运兵,而比类钟之肖何转晌,二者固缺一而不可。”《答客问》中说:“若夫比次之书(图书资料)则掌故令史之孔目,簿书记注之成格,其原虽本柱下所藏,其用止于备稽枪而供采择,初无他奇也。然而独断之学,非是不为取裁,考索之功,非是不为按据,如旨酒之不离乎糟粕,嘉禾之不离乎粪土。”这就是说:学术研究,必须依据图书资料,而保藏图书资料,又是学术研究必不可少的准备工作。《答客问》下又说:这些图书资料好比酿酒需要糟粕,嘉禾需要粪土,有了它,就能“化腐朽而出神奇”,所以它是学术研究不可缺少的依据。章学诚对图书资料有了这样的正确认识以后,对于图书资料的功用和搜集、整理、保存图书资料的方法,也就有了正确的思想与态度。他注意到最基本、最原始的图书资料,存在于广大的地方机关。他在《州县请立志科议》中提出:“天下大什既始子州县,则史事贵成,亦当始于州县之志。”“史官必合天下纪载而翰备。”中央政府应当运用行政手段,向全国征集重要图书资料,以备修史和研究之用。在《校雠通义·藏书》中,他主张在国家藏书之外,学习佛家、道教的办法,把图书像佛藏、道藏那样集中保藏起来,以免散失,“亦可以补中秘(国学藏书)之所不逮。”这就倾向于建立半公开的图书馆了。
时代变化之快,研究生已经不再是凤毛麟角,相反,现在的大学生们都会将考研列入学习计划中。在校大学生们热衷考研,在职人员也会因种种原因选择回校再深造。研究生报考人数每年都在飙升,在校研究生的数量在不断增多。近几年研究生报考现状,专硕研究生占比较大今年广东省在校研究生已经超过了十三万人,同时,广东省的专业型硕士研究生招生数量远超学术型硕士研究生,专硕占总招生的60%。越来越多高校的数据显示,近年来,专业型学位硕士报考人数开始慢慢超过学术型学位硕士,各高校的研究生招生政策也有着改变,开始逐渐偏向专业型学位硕士,专业型学位硕士的招生比例已经赶超学术型硕士。我国开设专业型硕士的时间并不长,过去几年大众不太接受,随着时间的推移,专业型硕士学位才逐渐被接受。早期高校里的专业硕士大都是调剂过来的,很少一部分是主动考进来的。其实在西方,专业型硕士学位比例早就超过了学术型硕士学位,很多出国留学读书的学生,最后拿到手的也是专业型硕士学位证书。近几年国内完全不一样了,专业型硕士学位的报考人数增长迅猛,备受关注。这种巨大的变化说明了一种情况,考生们正在不断接受、认可专业型学位硕士。专业型学位硕士人数逐渐增加,这些转变说明了什么?第一点:专硕研究生的社会认可度越来越高早期,因为高校的专业硕士生源主要是往届毕业生以及一些在职人员,在校培养时间不长,社会普遍认为专业硕士的培养过程相对简单,用人单位对证书的含金量有所质疑。时过境迁,人们发现两者是在培养不同方向的人才,一个培养的重心是学生的专业技能应用,培养更高层次的高素养专业应用型人才,一个则是侧重学术理论性的培养。另外,高校在不断提升专业型硕士研究生的培养能力,高校的培养体系在不断完善,教学水平也在不断提高,专业型硕士的学历含金量不会越来越水,只会越来越高。第二点:考生越来越认可专硕生专业型学位硕士在学制上比学术型学位硕士更受考生的喜爱,课程设置上也比学硕更为灵活,主抓实战,侧重培养学生如何将学术知识应用到实践和工作中。专业型学位硕士考察的不仅仅是书本上的知识,考察内容多元化,注重学生的多方面发展。现在社会的就业压力如此大,考生在选择学历深造时目的性也会更强,专业型硕士相对于学术型硕士,更能同时兼顾学历和实用性。加上当前社会大多数企业对专业硕士的认可度也在不断提升,发展前景也是可喜的,就业前景不错,竞争力和学术型硕士相比不差多少,自然越来越多的考生愿意选择报考专业型学位硕士。另外,专硕采用双导师制,学生不仅在学习上多了一位领路人,在日后找工作时也多了一点人脉。同时硕士研究生的毕业难度小一点,论文要求也低一点,考生更容易毕业拿到文凭。第三点:考试难度相对较低,考生成功的机会更大研究生考试总体来说并不比高考轻松,考生们的压力并不比高三的学生小,尤其一些考生还有本科毕业论文的压力。而专业型学位硕士相对学术型,考试难度更小,导师面试也更容易些。对于很多只需要一张研究生学历文凭的考生来说,选择报考专业型学位硕士意味着少了很多压力。此外,各大院校正在不断开放专业性学位硕士的招生名额,这也在无形中增加了考生的成功率,考生成功的机会更大。这种前提下,报考同样的研究生考试,考生当然更愿意选择报考专硕。众多考生当中,哪些人适合报考专业型硕士学位呢?第一类:备考专业课基础薄弱的考生学硕考试比专硕考试总体更难一些。在实际应用这一块,专硕比学硕考虑的更深;但在理论知识这一块,专硕又比学硕简单许多。若你的专业课基础比较薄弱,备考期间精力又不是很足,或者准备跨专业考研,报考专业型硕士学位相对来说更有优势。比如:文科生跨考理科专业,工学院学生想考金融专业等,专硕为更多学生开启了新方向。第二类:就业不走学术路线的考生各大高校的专硕培养方向主打实用,相对于学硕,专硕的培养重点更多是如何将理论知识运用到实际。专硕比学硕更加侧重教学实践,但在专业的深度造诣上不如学硕。若读研的目的是为了有个学历,增加自己找工作的筹码,报考专业型学位硕士是个不错的选择;若打算在专业上、学术研究上有所成就,那么建议不要报考专业型硕士学位,报考学术型学位硕士更有深度一点。比如一个农学相关专业的本科生,想要以后在植物农药研究这一块有所深究,或者说由于其本身专业的特殊性和专业性,未来想要找到一份专业相关的好工作,就必须有个学术性很强的硕士学位,不建议报考专业型硕士学位。专业型硕士学位已经成了研究生报考的大热门,各大高校对专业型硕士学位的支持也是有目共睹的,这并不是一个新型学位,早就存在了。因其特有的优势,发展的非常迅速,而且学术型硕士学位和专业型硕士学位,在学历含金量上也渐渐趋于相等。【羊驼有话说】两种类型之间还是有区别的,广大考生在报考时,选择学术型硕士学位还是专业型硕士学位作为备考方向,建议还是要结合自身的各方面情况来做选择。#1月新年启航计划#
百家原创作者:火花谈历史说起鲍安乌斯宾斯基,这么长的一段名字,大家一定不知道是谁吧。小编就来告诉大家他其实是一位目前仍然活跃于俄罗斯和欧洲学术界的著名语言学家、符号学家和文艺理论家。他杰出的成就一直都是被世人所追捧的,在文学上他的贡献也是数一数二的。在学术发展研究上他都做了什么呢?这么一说,关于他的事迹想必大家不太清楚的。那么下面就和小编一起穿越时空去了解他吧。鲍安乌斯宾斯基,在1937年3月1日出生于莫斯科一个文学家家庭,父亲是一位作家,母亲是一位法文翻译家。1955—1960年,乌斯宾斯基就读于莫斯科大学语文系,期间他积极参加机器翻译讲习班,并开始尝试学术论文的写作,曾分别于1958年、1959年与他人合作发表了两篇评论性文章,并且深受B.B.伊万诺夫和C.库茨涅佐夫等人的直接影响。通过参加机器翻译讲习班,他还结识了B.H.托波罗夫,A.A.扎利兹尼亚克,.A.梅列楚克,E.A.博卡列夫等著名学者。1960年莫斯科大学毕业后,乌斯宾斯基被留校在普通语言学和比较历史语言学教研室工作,并继续攻读副博士学位。1961年莫斯科大学将其派往哥本哈根大学由路易·叶尔姆斯列夫和伊莱·费舍尔·约根森领导的语言学和语音学研究所进修,这不仅促成他完成副博士论文《结构类型学的某些问题》,而且直接使他的语言学,甚至接下来的符号学研究烙上了哥本哈根学派的印迹。乌斯宾斯基的学术研究发端于普通语言学,最早发表的学术论文均是探讨语言学,特别是结构语言学,如不同语言的结构类型等方面的问题。对结构语言学的研究确立了乌斯宾斯基对符号学的兴趣。他从1962年开始积极从事该领域的研究,开启了其与洛特曼合作的塔尔图一莫斯科符号学研究时期。他不仅和洛特曼一起见证了整个塔尔图一莫斯科符号学派的发展历程,而且两位学者进行了富有成效的合作,有超过12篇以上的系列论文是在双方密切的学术交往下共同创作而成。正是在这段时间,乌斯宾斯基结识了P.O.雅各布森、..博加特廖夫、m.m.巴赫金、O.B.科诺罗佐夫、J..热金、.V.伊维奇对符号学的钻研从根本上扩展了乌斯宾斯基的研究兴趣:他开始着手艺术等一批著名学者。理论和文艺理论等方面的研究。其间的《结构诗学》是乌斯宾斯基在这段时间的重要学术成果,它不仅是乌斯宾斯基在艺术理论方面研究的杰作,而且还是莫斯科塔尔图符号学派结构符号学研究的代表性著作,是塔尔图一莫斯科符号学派正式出版的第一本专著。它在20世纪俄国文学理论发展史上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同时也是俄罗斯语文学领域进行结构形式描述的具有重大价值的最初尝试之一。在该作品中,乌斯宾斯基运用结构符号学方法,明确地提出“视点”概念,并将其作为文学作品和其他种类艺术结构建构的基本因素揭示出来,同时与20世纪俄罗斯语文学领域,如M.M.巴赫金、B.H.沃洛申诺夫、B.B.维诺格拉多夫等的研究成果有机结合起来。此外,他还从事神话学、斯拉夫学、文化符号学和历史符号学的研究。在乌斯宾斯基的学术生涯中,语言学与其他多学科之间形成了互动的辐射。他的所有研究成果在一定程度上都离不开共同的研究方法语言学方法,正是该方法论奠定了他整个工作的理论基础,而对其他学科的广泛涉猎则促使其对语言学这一学科的认识更加深入。他认为,语言不仅是一个交际的体系,而且还是一个信息保存和组织的体系,它不仅以一定方式组织我们所接受的信息,而且还以同样的方式将信息的接受者统一成一体;因而,就此意义而言,文化其实也是一种语言,或者是各具功能的多种语言的综合。这里所说的语言显然包括自然语言和广义的符号学语言。在不同的文化中外部世界给我们提供的信息是按不同方式进行组织的。乌斯宾斯基在总结自己一生的研究时认为,他的全部研究都是围绕着文化符号学这个中心进行的。可见,乌斯宾斯基探讨的是作为传达内容的机制的语言,以及这种机制所利用的某种基本的符号系统。该种语言即使与人相对立的被理解的世界模式化,也模式化了理解的主体一人。乌斯宾斯基的研究范围和兴趣极广,涉及语言学、斯拉夫学、文艺学、艺术学、文化史学和符号学等多个领域,至2012年乌斯宾斯基共计公开发表一部学术论著。这些著述反映了作者学术研究的不同领域和方向以及他创作历程不同阶段的特征,但这些领域相互之间都是有机且深层次地联系着的。他的文化符号学研究是从结构语言学的研究出发,继而运用语言学的方法去探讨非自然语言的符号语言系统,即塔尔图一莫斯科符号学派所提出的第二模式系统”。最后,小编总结了一下这位学者的主要成就。他在文艺学领域的研究中心是对文学文本与文化关系的研究,注重对文本发生功能的条件的探讨。以他为首的莫斯科小组的研究风格直接影响了塔尔图小组的文艺理论家们,促使后者也特别重视研究作为文学文本发生器的文学语言,并且对文学文本形成的机制作细致的分析。大家有什么其他的看法吗?欢迎在下方留言。今天的内容就到此结束了。以上图片素材来源于网络,侵权必删!
陈寅恪(1890.7.3-1969.10.7)对于中国史界而言,今年是深具意义的,因为是陈寅恪先生诞辰一百三十周年。前不久本人的一篇以笔谈为基础的论文《视域之融合:陈寅恪唐史研究特点与贡献的再考察》发表于近期《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五十七卷第四期,2020年7月),随后各网络公众号多有转载,在读者间似乎也颇有些反响。日前《上海书评》转来饶佳荣先生的一篇读后感,对拙作既有过誉的肯定也有批评。因为这是一篇严肃的评论,《书评》希望我能对此有所回应。我读过后,感佩于饶君的认真,因此想就饶君此文的一些看法提供一点我的回应,借此机缘对陈寅恪研究中的一些根本问题也稍做申论,目的并非出于为我本人观点作辩护,而是想促进学界乃至大众对作为史家的陈寅恪的理解。先容我说明三点情况:第一,因为拙作并非讨论一个非常具体的可完全通过实证来论说的主题,对此主题学人间有不同观点非但正常,而且必要。因此本人的回应也只以进一步阐明本人撰文之时的考量为主,有便于读者衡量不同观点间之异同得失。但这种讨论永远是开放性的,不可能定于一尊。第二,这篇文章乃去岁深秋北京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和三联书店联合举办的“陈寅恪与近代中国的学术思想——纪念陈寅恪先生逝世五十周年学术研讨会”的成果。之后《北大学报》和文研院希望我能组一组稿子,先发表部分有新意的文章。本人因忝为北大历史学系教员和文研院工作委员,组稿的责任便自然交给了本人。同行们也许都知道,我写稿容易拖延,往往一改再改,错过规定交稿时间几乎是日常行为,这次若非有严格时间限定,且因本人有组稿之职责,不能不提交文章,否则恐怕未必能刊出。也就是说,本人对自己的著述其实从未满意过。而这篇论文令我感到遗憾的另一原因是学报对字数的限定。学报规定只能在一万五千字以内,由于学报的宽容,使本人的这篇的字数得以略有超出,但也不能越限太多。其实其他三位作者也都面临同样问题而不得不作出大幅的删节。本人曾对学报编辑部同仁开玩笑式地威胁说要转而投稿给北大隔壁的另一家学报,因为后者几乎不限字数,容许尽情发挥。学术论文的质量固然不能以长度来衡量,但探讨陈寅恪的学术,不深入到具体的例证,便易流于印象式的浮泛。但因学报的限定,本人在不影响主要立论的基础上不得不对拙文作出删节。删去内容包括正文和脚注,往往涉及具体的例证。比如饶君文中提到的“视域之融合”(fusion of horizons)一语,饶君提示最早提到应是王汎森先生的报告,其实这是德国诠释学家伽达默尔创造的著名语汇,而最早用到陈寅恪的例子是余英时先生1986年发表的论说(见余英时:《“明明直照吾家路”——一九八六年版自序》,收入《陈寅恪晚年诗文释证[增订新版]》,东大图书股份有限公司,1998年,第8页),对此饶君可能失察。笔者原本有注解稍作说明,但因篇幅不得不删去。有些必要的注解,比如提及余师对陈寅恪某些论文时代意义的分析,也因特殊原因而不得不删。如上之故,原本三万字以上的文章被删到两万字以内。文中三个部分的讨论均受不同程度之影响,有些议题更是悉数删去,比如讨论陈寅恪的史学学问养成的可能途径。第三部分讨论中略去了对陈寅恪《唐代政治史述论稿》更细致的分析,以及陈氏关于唐代党争的论说和相关论说的比较等等,这些大都未为以往陈寅恪研究所涉及。但对于学报的宽容,我仍要表示十二万分的感激。好在三联即将出版本人一本以讨论陈寅恪学术为中心的小书,到时读者应该仍有机会看到这篇论文的“全貌”。第三,这其实不是佳荣君第一次就本人的陈寅恪学术的观点提出批评。前些年本人发表有关以陈寅恪对对子试题为中心的论文《陈寅恪的文史之学——从1932年清华大学国文入学试题谈起》(《文史哲》2015年第三期)一文后,佳荣君也对其中某些观点提出过疑问,我记得他最主要的看法是不甚同意本人在该文中的一个观点,即认为陈寅恪所出的对对子题有对胡适暗中表示敬意的意味。佳荣君虽不在学术圈内从业,但对学术抱有极大之热诚,历史素养也佳,且长年通过媒体力量致力于将严肃之学术推广给社会,这些在文史学从业者间有口皆碑,不容我赞一词。佳荣君对本人的研究也多有留意,拙作《清流文化与唐帝国》出版之后,曾非常细致地就相关议题采访过本人。不夸张地说,本人和佳荣君应在广义的朋友圈内,只是本人性格疏懒内向,近年极少与学界同行或知识界同好私谊互动。在彼此间久疏音问的情况下,能获饶君细致之评论,我很感动,于是想就此机缘,对佳荣君的批评作出认真的回应,以表对友人的敬意。以上三点大略澄清一下拙文产生的一些客观情况,接下来我想先就陈寅恪学术讨论的基本方法作一两点申说。由于陈寅恪学术面相的宽广深入,以及他被当作某种文化偶像而具有的影响力,多年来探讨其学术人生的文字如汗牛充栋,几乎遍布陈氏的各个方面。说实在话,要在这些文字之外再别出新意并非容易,更何况本人一向的立场是避免如钱锺书所言,将他人的书放入自己书中,再将自己的书放到书架上。若无真正的心得,则宁缺毋滥。本人多年来一直有一个感觉,即当下对陈氏学术的研究,最为缺失的往往是其核心部分,即对他的学术研究的脉络化的了解。这并不是说研究者,尤其是与他学术领域相关的学者没有重视他的史学论点。学界对他具体的观点往往不乏有价值的评论,也不乏对他的学术作整体关照,缺乏的是能通过他在各类具体研究中呈现的脉络,将之整合,提升到现代史学方法论的层面,告诉今天的读者,陈氏作为史家居于何种位置。陈氏涉及的学术领域众多,即便专业学者,往往也只能专注于其中一部分,由此容易造成认识上的偏差。又以往对陈寅恪史学的分析,较难脱离仰视的角度,即便这种角度是隐形的,因此立论难免会假设陈氏的学术能力。对于诠释陈寅恪学术立场的整体性而言,学者也更多从强调其中国文化本位立场出发,或者从强调其“贯通”能力出发,这些角度无疑是重要的,但也容易形成对陈氏学术评价的单一面相。在这些研究中,陈氏本人的言论往往成为自证其学术性质的最重要甚至唯一的依据,造成一种封闭的怪圈。对他学术产品的评估,也流于描述性的表彰。尤其没能将陈氏的史学和同时期前后域外相关领域的研究相比照,更少考虑到作为方法的西方史学理论是否能在解释陈寅恪学术中发挥作用。拙文之所以选取陈寅恪为何会转向以唐史为核心的中古史研究作为讨论主题,并非因为唐史是笔者在陈寅恪学术中唯一熟悉的领域,而是因为这是一个没能得到充分讨论的大问题,与陈寅恪涉及的其他学术领域关系密切,攸关对陈寅恪的整体理解。同时因为在这一领域内,笔者采取和陈氏极为不同的研究范式,因此更有可能提出不同的看法。如同其他人文课题,最重要的是能提供独立思考后的观点,而非将前人观点简单放大。但虽以唐史为重心,笔者从未忽略陈氏其他领域的贡献得失,及其与唐史研究之关系,这些领域基本都在笔者思考的背景之中。除此之外,正如好友沈卫荣兄所言,一千个人有一千个陈寅恪。对于陈氏的学术的认知,不同代际的学人应该会有不同的理解,这绝不影响对前辈学者的论说的吸收和尊重,但新的理解有助于激发这一课题的生命力。还有一点,就是研究陈寅恪,应避免三种倾向,一是只从掌故之类的记录入手,试图从中发现陈氏的学术生涯的秘密。人世交往之点滴,同时代人对于陈寅恪的随意性评价(casual remarks),对于了解陈寅恪这样长期处于学术中心的人物而言,自不应忽略,现代史学也提倡生活史与学术史的交融。但掌故类事例,即西人所谓 anecdotal accounts,若不能将之放置于学术本身的脉络去考察就不会对了解重要学人之学术有真正的帮助,多半会流于说外行话。而且掌故的史料价值,若不能找到有针对性的学术语境和问题,讨论起来会容易无的放矢。我在此试举一两例来说明掌故与学术脉络结合的必要。金克木先生回忆过,他和陈寅恪曾在一次聚会中会面,当陈先生听说金先生曾在印度问学后,临离别前走到金先生身边,轻轻耳语问他是否读过梵文《妙法莲华经》,而陈先生是用梵文读出《妙法莲华经》的名称。事后金先生评论说,他是在印度受的梵学训练,而印度正统古典训练是不会去读这类佛典的(笔者案:犹如吾国的国学训练只重四部之学,极少旁及内典)。这一故事几乎没见学者在讨论陈寅恪时用过,但在笔者看来,这一细节颇有意义,陈先生那一刻意发问或许有试探金先生学力的意思,但提出的问题本身仍是有些低级的,说明陈寅恪所受的以德国梵语语文学为基础的训练并不重视印度本土的学术训练脉络,那是一种有点类似于二十世纪前期欧洲汉学式的训练方式。这一点在本人撰写的有关季羡林和金克木先生的回忆文章中会再详细说明。但如果你不将这类掌故例子和陈氏某些特定的学术系谱连接,就不会注意其可利用的价值。同样道理,只有对某些掌故背后的学人关系有了解,才能对陈寅恪论著中的一些被看作是客观的宣称(statement)有更细腻的了解。比如他发表在1942年的《杨树达积微居小学金石论丛续稿序》,广为学界所流传。其中称说:“寅恪尝闻当世学者称先生今日赤县神州训诂小学之第一人,今读是篇,益信其言之不污也。”以陈寅恪当时之学坛地位,这段话自然体现一种无可辩驳的客观性。但若细读杨树达回忆录,会发现在三十年代,杨树达眼中最大的学术竞争对手就是黄季刚。这一点多年前笔者读《积微翁回忆录》时,余英时先生便特别提示笔者留意,认为杨树达有与黄侃争胜的潜在意味。余先生的这一看法可谓卓识。而在当时,黄侃才是通常被认为训诂小学之第一人。陈氏撰写此文时,黄侃虽已故去,但陈氏的这一宣称,恐仍不无在此种背景下公开推崇杨树达之意。又比如陈寅恪在为杨树达的另一部著作《论语疏证》撰写的序文里,着重谈天竺中土儒释经诂传统之不同,这更是陈氏自身学术的表达,与杨树达该著关系可谓若即若离。当然杨树达也是笔者深为佩服的学者,但陈寅恪的这些序言在客观成分之外,更有借他人之酒杯,浇自家之块垒的意味,其弦外之意是值得思考的。其实陈氏给几位一流学者撰写的序文和审查报告都是他个人学术立场的宣言,而这些宣言本身既彰显陈氏学术的一贯立场,也有特殊书写语境下的特殊意涵,在讨论这些撰述时,我们不应忽略这两方面中任何一面,也就是说我们对待陈氏的文字必须和陈氏对待史料一样的审慎(critical)。最近一期《北大学报》陈寅恪纪念特辑中也有王汎森先生一篇大作,提到陈寅恪在《柳如是别传》中特别强调“序”在明清文士关系中的重要性,并且可以作为历史证据(王汎森:《陈寅恪的历史解释——以〈柳如是别传〉及〈论再生缘〉胡适眉批本为例的讨论》)。陈氏的这种史学观察和他自身写序的实践同样存在着交互影响的关系。陈寅恪研究要避免的第二种倾向,是不能轻信耳食之言,这一点是近年来陈寅恪研究中最容易出现的问题。坊间流行的一些有关陈寅恪学术的分析著作,有些出自资深学人,固然不无创获,但也常犯以耳食之言为基础展开讨论的毛病。不是真正去细读陈氏的专业学术论文,并了解其学术论点和论证的来龙去脉。陈寅恪身前为当时一流之学者所环绕,即便是仰慕他的后辈,亦不乏学术上卓越人物,因此他们对于陈寅恪会有各类评价。笔者认为,这些评价同样必须以史学态度对待之,不管这些言论出自俞大维傅斯年胡适钱穆还是出自钱锺书季羡林周一良。这绝非因为这些学人的评论已经过时或没价值,而是他们的评论同样是基于他们自身的学术训练背景和特定时候的学术立场作出的,有时恰恰因为和陈寅恪关系接近,反而容易只注意他的某一面相,而未必能保持一种 critical distance。有时甚至不同的著名学人,对陈寅恪学术特征采用同一种评语,其内涵也可能大不一样,比如认为陈寅恪学术以“考证”著称。所以这些评论,无论正面还是负面,其价值究竟如何,仍需经史学之拷问,拷问的最佳方式仍是深入了解陈寅恪的学术研究本身,才能洞悉他们的评论在哪一个层次上说明了什么样的问题,或者不说明什么问题。比如笔者在讨论陈寅恪对对子之文中特别指出俞大维回忆中提到的陈寅恪的文学旨趣纵然有参考价值,却并不全面,不能依赖以解释陈氏的文学观。同样的,傅斯年激赏陈寅恪的论文《吐蕃彝泰赞普名号年代考》,认为是利用语文学来研究历史的学术典范,但以笔者的浅见,这篇文章固然有贡献,却并非一篇需要极高学术造诣的研究,心得主要还是来自对德国学者的相关著作的利用和对汉文史料的熟悉。这一点只有与同时期类似研究相较,才能清晰看出。陈氏的创获主要还是有较好的问题意识,通过对中文史料的充分和巧妙利用,能找到线索和联系。笔者自从事学术工作起,周边师友几乎都是对陈寅恪学术有精深了解之辈,对于他们的相关分析,笔者在尽量采纳之余,采取的也是同一立场,这里毋庸再加说明。要避免的第三种倾向,是不加考索地将陈寅恪所欣赏的学人的学术旨趣和陈寅恪本人的学术旨趣或目标划上等号。陈寅恪欣赏的学人,至少从其比较公开的言论来看,往往近于考据或实证类型,比如陈垣、杨树达等人。而极少有对胡适等新派学人作公开的褒扬。所以我们很容易将陈垣、杨树达的学问旨趣或特征当作陈寅恪自身的学术特点。实际情况可能远非如此。陈氏固然有重视实证和考据的一面,但他自己最有创获的论著(为数绝对不少)则往往不是在传统意义的实证层面上作出的,有时是以实证面目出现,但实际却包含大量非实证所得的史学预设或者历史想象力。或许王国维和陈寅恪之间存在着别人和他之间少有的学术共相。笔者之所以不厌其烦地说明以上几点,一个原因是笔者发现饶君对笔者的批评中,不同程度存有以上种种取向。饶君的判断,常常是通过非常间接的论述作出的,很少直接深入陈氏的史学文本。比如佳荣君曾对本人就陈寅恪对对子之文史学取向的分析提出异议。如果本人记忆不误的话,那么佳荣君的一个主要看法是不同意本人认为的陈寅恪所出对对子考题中,对应于“孙悟空”的“胡适之”是出于对胡适的一种敬意的调侃,认为陈氏和胡适的学术立场观点有很大差异,如何可能是出于敬意的调侃。笔者的那一篇文章的主旨之一是重新探讨在何种意义上“孙行者”与“胡适之”的对子能体现陈寅恪所提倡的“正反合”的语言思辨能力。要谈这一问题,自然便涉及陈寅恪与胡适的学术关联。当然胡适和陈寅恪学术旨趣甚至立场均有所不同,这本是学界的老生常谈,有时今日之学界中人甚至会以陈氏学问的深度来反衬胡适学问的浅近。老生常谈固未必谬误,但笔者认为这一看法对理解陈氏的学术脉络会产生误导,对当时富有创造力和影响力的两位学者之间关系的解读也会过于表面。笔者文中着重引证的是来自陈氏在那一段时期学术方面的研究,特别是中古佛教史的著述,发现与胡适的研究有密切关联,不但呈现平行状态,且明显受到胡适研究的刺激。陈寅恪是一位不甘于二流的学者,他对于胡适的态度,并不能只依据他在不同场合的某些言论或对某些立场来作机械推衍,而要深入他的研究轨迹,才能得出更为可靠的判断。同样的例子还有陈寅恪和顾颉刚的关系。陈弱水曾指出,陈寅恪对民国学术界最反感的“既不是旧派学问,也不是胡适的整理国故运动,而是以顾颉刚为首的疑古史学”。这一判断本身是中肯的,相关论证可见其《现代中国史学史上的陈寅恪——历史解释及相关问题》(收入《学术史与方法学的省思——“中央研究院”历史語言研究所七十周年研讨会论文集》,“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出版品编辑委员会,2000年)。但我们同样注意到陈氏在1931年发表在《史语所集刊》上之《〈彰所知论〉与〈蒙古源流〉》一文,起首便提出层累造成古史的观点,所谓蒙古民族之起源,“其构造之愈高而愈上者,其时代转较后面较新者也”。任何对当时学术潮流有所了解的人,不会不意识到层累说是顾颉刚疑古派的标志性学说,但有意思的是陈寅恪在文中却用的是东洋史家之论说。表面看就蒙古源流的具体论证而言,白鸟库吉等东洋史家的确有类似的史观,但陈氏这样明显之提示,难以排除有间接对顾颉刚的这一立场表示认同之可能。如果我们细读《顾颉刚日记》(联经出版事业公司,2007年),会发现自二十年代末起,同在北平的顾颉刚和陈寅恪个人关系日渐密切,两人参加共同聚会的次数也颇频繁。事实上尽管两人学术取向有所不同,1943年陈寅恪甚至还作诗公开讽刺过顾颉刚献九鼎(见胡文辉:《陈寅恪诗笺释[增订本]》上册,广东人民出版社,2013年),但两人之间的关系仍是友好的。1944年12月15日,顾颉刚在其日记中突然记了一行:“寅恪两眼皆不见物。”(见《顾颉刚日记》第五卷)可见此事给顾颉刚带来的震动。一流学人间的关系往往有很多层面,从学术上的佩服到隐性竞争乃至相轻或遥相呼应、暗中支持,都可能同时存在。以上是对佳荣君就《陈寅恪的文史之学》一文批评之简单回应,接下来笔者想就佳荣君此次评论作些解释。这里先将佳荣君批评的主旨略加概括。拙作有三个部分,佳荣君对其中第三部分,即对陈寅恪的唐史研究贡献的再评估,多有谬赞,集中批评的是文章的第二部分,即陈寅恪在其学术生涯的成熟期,是否出现过一个“唐史转向”。假如本人的理解不错的话,佳荣君的批评意见的重点大致是这样的:拙作过于突出唐史研究在陈寅恪学术生涯中的重要性,而有意忽略他对于六朝史的贡献。本人强调清华学术体制变化对于陈寅恪的影响也值得存疑。佳荣君不认为陈寅恪在内心有以唐史研究作为安身立命的想法,换句话说,陈寅恪的唐史研究固然成就卓著,其实是其整体学术中“自然”导出的结果,而非刻意追求的结果。佳荣君也对本人提出的唐代与清代,尤其是晚唐与晚清之间在陈寅恪心目中的联系以及对陈寅恪倾向于唐史研究可能产生的影响表示了保留。以上看法中,有些其实属于佳荣君对拙作略有误读所致,有些则显示彼此对学术评价的方法稍有不同。具体而言,比如陈寅恪的六朝史与唐史研究孰轻孰重的问题,其实就是一个不应过于钻牛角尖的问题。拙作已明确说:当然学术环境变化的因素只能解释为何陈寅恪必须致力于历史研究,却不足以充分说明他为何选择中古史尤其是唐史,作为学术上安身立命之领域。这里固然突出唐史,但仍是以中古史作为整体范围而言。在拙文中,“中古史”与“唐史”交互出现。论及陈氏史学特色时,所举例子也是六朝与隋唐均有。在拙文更为完整的版本中,涉及陈氏南北朝研究的例子会更多。也就是说在学术方法的层面,陈氏在这两个领域之间是贯通一致的,但方法上的贯通一致与学术构架的建立仍有重要区别。陈氏六朝史的创发以宗教与思想层面为最重要,创发也最多,这一方面原因是这些方面的探讨和以中亚语文为基础的梵学佛教学的关系更为贴近。当然陈寅恪对于六朝史,尤其是南北朝族群流动和文化政治变化,也有许多灼见,特别是能用语言习惯和宗教习俗来推断南北不同人群之间的社会政治纽带,这类方法在《魏书司马睿传江东民族条释证及推论》等论文中使用得尤其得心应手。但应看到的是,他的南北朝研究在不少方面仍是以对隋唐有整体了解为导向,而且他的唐史研究是从政治制度和文化各个方面展开研究和论述,涵盖的面相远比他涉及的六朝史课题来得宽广和深入,不仅数量多,原创性也更强些。当然两者中有不少重叠的部分。拙文指出:须注意的是,陈寅恪的唐史研究与魏晋南北朝史研究不能分割,着力于这两个领域使他具有超越同时代很多中外学者的长时段的眼光。这体现在他对隋唐国家体制形成的看法上,也使他在观察唐代前期的体制形成脉络时能避免了某些后见之明。这段话要说明的一个重点,即陈寅恪南北朝史的研究对他的唐史研究中特有视角和论说的产生有重大影响,其落脚点最终仍在唐代而非南北朝。这是就学术构架和质量而言。笔者曾特别提醒读者,陈寅恪的两“论稿”中,《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属于从南北朝看隋唐,用王汎森的话讲,更注重一种“历史的逻辑”,与《唐代政治史述论稿》中呈现的从宋代回望唐代的“史家之逻辑”有所不同。这其实都是在表彰其六朝史研究的重要。佳荣君似乎并未理解笔者以上这些考量,才会有本人故意忽略陈氏南北朝史方面贡献的误解。其实笔者在评论《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时,特别标举陈寅恪对北齐的独到分析,这不正是强调他在南北朝研究方面的成就吗?只是这种分析仍是落实在解释隋唐制度之来源,并未用作讨论北齐的文化对其自身政权兴衰等的作用。因此笔者强调陈寅恪的中古史研究更多以隋唐为重心,是丝毫不夸张的。陈氏对南北朝的历史过程也是有通盘认识的,否则不可能有《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这样的著作,但南北朝头绪众多,有通盘认识是一回事,能否建立像两“论稿”这样更完整和有原创性的构架则是另一回事。其实陈氏魏晋南北朝史的一些研究在中国学界影响也很显著,有导夫先路之功,但有些方面很快被“后起之健者”渐次赶上甚至超越。比如前面提到的《魏书司马睿传江东民族条释证及推论》发表于1944年(《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十一本第一分),周一良先生有一篇题为“南朝境内之各种人及政府对待之政策”的长文,发表于1938年(《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七本第四分),在处理的历史问题上与陈文非常类似。《南朝境内之各种人及政府对待之政策》虽发表在先数年,受到陈氏诸如《东晋南朝之吴语》等论文的影响,《魏书司马睿传江东民族条释证及推论》也自有其创获,但相比两文,周文却在广度和细腻处有超越陈文之处。发表在1938年同一期《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的周一良另一篇论文《论宇文周之种族》,对北周政治族群的分析也有陈氏未及之处。周一良当时只是初出茅庐之青年学人,尚未赴哈佛学习域外语文,但在南北朝史的某些重要领域内已隐然足以与陈氏相抗。但在三四十年代中国唐史领域,则尚未有相类似的情况出现。当我们在慨叹陈寅恪与时间赛跑时,同样不可忽略那也是一个人才辈出的时代,陈寅恪其实也不得不和后起之秀赛跑。虽然从历史回望,后起之秀如周一良后来也同样面临与时间赛跑的困局,不过那是另一种境况了。拙文着重于谈陈氏为何选择唐史作为重点,有哪些此前不为学人所关注的内外因对理解这一转向有帮助,而非讨论陈氏在南北朝史研究方面是否也有卓越贡献。佳荣君在此问题上纠结,恐怕更多是源自对本人提供的陈寅恪重视唐史的思想心态层面,以及学术体制对他学术规模形成的影响等方面的论说的质疑,并由此反推,于是产生笔者忽略陈寅恪南北朝研究之判断,又将之作为自身论证的依据。在批评拙文对于陈寅恪的学术贡献概括上有所偏颇时,佳荣君采用了一个比较常见的立论方法,即认为不能忽视历史上“可能之有”,也就是假若陈氏不因时代离乱而使所作笔记大量丢失的话,则必然有大得多的学术产量。关于这一论点,笔者原则上有同感,实际在拙文中也已点到过。但具体到哪一个领域,则笔者认为需要做细致的分析,不能泛泛而谈。其实拙文所谓陈氏以唐史为“安身立命”之领域,本旨是这一领域在陈氏看来最能体现他对史学的追求,而不是说只有唐史才是他想要致力研究的领域。他从三十年代开始特别推崇《通典》、司马光的《考异》和欧阳修的《新唐书》,任何对中国史学稍有熟悉的人,都会认识到这三者精彩处均在唐代。也许笔者在论述中未能完全把这一层意思说清楚,以至于造成佳荣君之误解。但笔者仍要指出,当佳荣君在强调不能忽略历史上“可能之有”时,主要的依据仍是耳食之言。佳荣君说:具体些说,陈寅恪在抗战期间遗失了两大箱特别珍贵的札记和资料,尤其是蒙古史、佛教史方面的“半成品”,包括他想日后成书的《世说新语笺证》《高僧传笺证》和《蒙古源流》考证。这些待完成著作的流产,对陈寅恪无疑是极其沉重的打击,他甚至“有一个时期几乎得精神病”(汪荣祖:《史家陈寅恪传》,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69页)。这里佳荣君是在未经仔细调查的情况下就采纳了汪先生的论断。引文中列出的《史家陈寅恪传》的大陆版出版年份固然是2005年,海外版的出版却远在此之前,当时有关陈先生笔记的存留情况的信息并不完整,比如《高僧传》批注不仅基本保留了下来,还有《高僧传笺证稿本》存世,可供我们推测后者假若完成后可能是个什么情况。看来佳荣君没有细读这些文本,没有去梳理这些笔记或笺证中哪些是陈氏本人真正的心得,哪些只是一般意义上的知识,那些心得和陈氏诸种学术论文之间关联何在,它们在陈氏已发表的论著中居于何种位置。这些问题过于复杂,这里自然无法展开,但笔者仍想作个提示,现存大多以批注形式出现的陈寅恪读书札记固然只是其全部读书札记的一部分,但其中精华部分其实大都进入了他已发表的著作之中,或者已经在其论述脉络之中,这种对应颇为惊人,恐怕不是巧合。很多相关论文也发表在某些批注尚未丢失之前,从逻辑上很难说陈氏的那些札记如不丢失,其学术样貌会有很大不同。东方语文方面的问题下面另说,像《世说新语》这类眉批的散失固然有可能对陈氏涉及该方面的细节论说有所影响,但也不会很显著。原因颇简单,假如陈寅恪能在目盲情况下写出《柳如是别传》这样需要依靠大量记忆和细琐论证的著作,那绝无理由因眉批丢失而对《世说新语》这样根本不算冷僻的著作不能有所撰述。1945年作为单行本出版的陈寅恪著名论文《陶渊明之思想与清谈之关系》就是一个例子,其中包含了陈寅恪阅读《世说新语》及刘孝标注的诸多心得,和发表于1937年的《逍遥游向郭义及支遁义探源》可以说是一脉相承,后者也是围绕《世说新语》材料展开的讨论。由于三十年代陈寅恪中古史研究中思想文化占据重要位置,《世说新语》的确是他经常利用的材料,但他在该方面的撰作始终是讨论大问题的论文,因为那才是他主要的学术表达方式。与此类似的是,现存陈寅恪对《高僧传》所作的眉批的精华部分也大都反映在他已发表的论文之中。现存札记中最详细者是关于《鸠摩罗什传》的札记。笔者在多年前发表过有关该传的论文(中译可见《解读〈鸠摩罗什传〉:兼谈中国中古早期的佛教文化与史学》,《中国学术》第二十三辑,商务印书馆,2006年),已吸纳陈氏某些洞见。但以笔者的阅读经验,不得不说该部分札记主要仍属印度佛教学一般性知识,而非陈氏自己的发明。在一般人心目中,这些知识也许很有价值,但难以想象它们能满足陈寅恪这一层级学人的学术雄心,再说那类知识早已体现在德国学者诺贝尔(Johannes Nobel)对《鸠摩罗什传》的德语译注之中。现存《高僧传笺证稿本》中记录的心得固然也有价值,性质仍属零散,作为研究学术问题的准备工作可以,构成专门著述的条件则还真谈不上。假若这些现存笔记是我们的向导的话,那么笔者有把握认为,陈氏其他笔记或眉批也不会在性质上有多大不同。认为陈氏有意愿或者可能最终发表学术上颠覆性的《世说新语笺证》或《高僧传笺证》,以笔者之见属于从仰望陈寅恪角度作出的猜测,既与学术研究的基本规律不符,也与陈寅恪的学术创造模式不甚吻合。这倒不是要质疑陈氏本人的学术能力和信念(conviction),而是如何辨别陈氏的学术重心所在和哪种学术形式更适于他的问题。笺证这种形式并非能展现其所长的学术表现形式,按他一生撰述体现出来的特点和学术旨趣,也只能推断他无意作笺注式的学问。只要读一下现存笔记,就会发现陈氏读那些典籍主要在乎的是与他所关心的问题有关的点,而非面面俱到地为作一般意义上的札记。除此之外,坦率地说,在中古佛教学领域,陈寅恪固然有卓越之眼光与贡献,就展示的功力和投入精力而言,在三十年代后其实已渐渐不如汤用彤,而在印度佛教学方面,他更不如吕澂精深细致。我们固然可以说相关笔记的丢失在最终学术出产量上对陈有所影响(这也仅是一种假设),而不能说对他学术贡献的质量甚至学术重心在哪会有明显影响,更没有理由说那些是他原本特别想要着力的课题。同样地,佳荣君在其文中特别引述近期发表的孔令伟君的论文《陈寅恪与东方语文学——兼论内亚史及语文学的未来展望》(《新史学》三十一卷一期),特别是其中有关1938年陈氏《蒙古源流》等笔记遗失而导致转向的看法。孔文认为:更值得注意的是,1938年在越南遗失书籍一事,严重地影响了陈寅恪学术生命的发展。陈寅恪早年对《蒙古源流》与梵、巴利、藏、汉文多语佛教文献用功最深,然而当1938年其手稿尽失,因此不得不放弃早年关注的语文学。(83页)……与其辛勤注释的《蒙古源流》相比,《旧唐书》和《通典》不过是“略有批注”。由此或可见陈寅恪在1937年中日战争爆发前,对于《蒙古源流》及梵藏佛典的关注,远较唐史官书为多;而陈寅恪“略有批注”的《旧唐书》和《通典》由于没有被放置在最为要紧的两个书箱内,因此得以幸存。由此可见,1938年后陈寅恪遗失重要手稿后,治学重心由内亚语文研究与佛教文献学彻底转入唐史研究,可能主要与1930年代中国的图书收藏条件有关……(83-84页)对于以上两段引文中令伟君的论点,笔者均不赞同,因为无论从陈氏学术出版的明显倾向,还是他在域外之学方面显示的功力而言,都远不足以支持此观点。虽然孔文不无保留地说1938年后陈寅恪才将治学重心“彻底转入”唐史,这样的断语仍属常识性错误。孔文似乎把陈寅恪唐史乃至中古史的研究看作一种可以余力为之的工作,这本身也是史学上的谬见。上文已反复说明,陈寅恪最晚从1930年代起,无论研究还是撰述都以中古史为核心,不仅如此,只要有唐史基本训练并愿意认真阅读陈寅恪三十年代以后的唐史撰作,就可以清楚地意识到,他的研究是十分有序的,各方面的分析最终融入两“论稿”的体系之中。若没有这种有步骤的学术工作,陈寅恪是没可能在1939、1940年的境况里写出两“论稿”的。诚然,陈寅恪有些唐史的重要论文一直到五十年代才发表,那是因为五十年代前半叶是他一生中最后一个相对安定的阶段。比如发表于岭南岁月的著名论文《述东晋王导之功业》,其基本论点、方法均见于三四十年代论著和讲义中,也就是重视东晋政权下地方豪族与北方门阀之关系,这是陈寅恪研究南北朝社会的主要视角之一。又比如《论唐高祖称臣于突厥事》,更是用具体讨论填补《唐代政治史述论稿》中已经提示的观点。笔者相信这些论文其实多半是旧稿的完成,而非新起炉灶。陈寅恪对于蒙古史的确有相当大的兴趣,也在德国受到过相应的训练。发表于1929年的《元代汉人译名考》体现出他这方面的训练,这也许是陈垣看重他的学术的一大因缘。但陈寅恪有关《蒙古源流》的四篇研究都在1932年前发表,其中唯在《彰所知论》的研究上独具只眼,认识到其将蒙古王统之源流与吐蕃王统挂钩,对后来蒙古历史传统建构之影响。其他几篇,包括傅斯年赞赏的《吐蕃彝泰赞普名号年代考》,均为史地人名的考订,这些当然有贡献,但毕竟属于局部性的发现。他的研究工作真正受到时局影响是在1938年以后,1932至1938间数年,可谓他一生中最为安定的时期,研究条件也相对良好,但他却再也没有相关著述发表。孔文以批注数量多少来衡量陈氏学术重心何在,在方法上是难以成立的。谁都没有见过陈寅恪《蒙古源流》批注究竟处于何种学术层次。至于孔文同时将陈寅恪梵藏佛经相关的札记与手稿的丢失,亦作为陈氏不能再在此方面有所进展的重要客观原因,笔者更不能认同。因为孔文专注于陈氏的域外,尤其是内亚史文之学方面的涉略情况,而不是对其本人的学术转型作通盘之考察,也就是说,拙文提到的各种情况,特别是陈氏中古史研究的种种学术理路和清华等学术体制的变化,未进入孔文之视野。同样熟悉史语所相关档案的陈弱水的文章明确提到:陈寅恪的研究生涯经历过两次重大的转变。第一次在一九三〇年代初期,他放弃中外交通、内亚史地之学,改而专治魏晋南北朝隋唐史。另一次是一九五三年撰写《论再生缘》后,逐步停止有关中古史的著述,全力探考柳如是、钱谦益的姻缘以及明季清初史事,终于勒成巨著《柳如是别传》。(《现代中国史学史上的陈寅恪》)这个说明和笔者的看法基本一致,陈氏从1929年起,无论教学还是课题取向、发表的论文的主题均明显以中古史为核心。虽然到1932 年,陈寅恪发表的论文中与域外语文之学相关的主题仍占重要篇幅,但那显然应该看作是此前积累所致。即便在那些论文里,真正涉及对梵典的利用和发明的也不多,主要仍然是在中亚语文佛教学的视野下对中土经典的开掘。事实上在专业领域内,一位学者是否具有前沿工作的能力,其能力范围如何,是不难判断的,往往两三篇代表性论文已然足够。我们需要将陈氏的学术兴趣和他致力的学术工作作必要的区分。孔文的优点是通过史语所档案和书信等记录,将陈寅恪在内亚史和东方语文学等方面的学术活动和关怀作更为丰富的呈现,但笔者不得不说,该文虽然条理颇清晰,让读者一目了然,所提供之关键信息实际未有超出学界已知范围者。而孔文的一个缺失是并未对陈氏在蒙藏研究方面的工作本身作具体分析,或者与同时期西方日本学者的类似工作相比照,由此来评估这方面研究在学术体系中可能具有的位置,犹如笔者在陈氏唐史研究方面所作的工作那样。假如能细致做一下比较的话,那么笔者相信其答案恐将不同。佳荣君认为孔文利用了“中研院”史语所的档案,立论有据,于是对陈寅恪学术转向的“内在理路”有所怀疑。笔者则认为,三十年代陈寅恪之所以积极参与此与“四夷之学”相关的一些学术工作,除了其自身的学术训练和兴趣外,很重要的原因恐怕是,傅斯年对于以历史语言为基础的学术怀有热枕,而陈寅恪正是他在这方面最为信赖和倚重之人。孔文提供的陈氏通过史语所购书的记录等,也同样只能说明陈氏在抗战全面爆发之前,对域外之学的兴趣仍在,甚至仍想有所作为,但却不足以证明其相关学术工作能否再深入进行。这些档案信息并不是通向了解陈氏学问质量的捷径。仅凭这些材料,若不作更具体的学术考究,仍是“对塔说相轮”,得到的看法是空泛而表面的(superficial)。比如孔文中提到的陈氏对《唐蕃会盟碑》的研究,陈氏在探究《蒙古源流》时对吐蕃王名的比定有所贡献,但整体而言却无法与寺本婉雅、戴密微、黎吉生(Hugh E. Richardson)等人的工作相比。假若读一下李方桂对《会盟碑》藏文碑文的研究(T’oung Pao, vol. XLIV, 1956),则可知陈寅恪有关吐蕃赞普赤松德赞(汉文史籍中之可黎可足)在位时间的意见已为李方桂所吸纳,但李方桂所倚重的与该碑文直接有关的研究里,出自中国学人的著作只有姚薇元发表于1934年的《唐蕃会盟碑跋》(《燕京学报》第十五期,1934年)。陈寅恪在蒙元学方面的工作性质也与此类似,属于零散的发现,与他在中古史方面的研究格局无法比拟。对于陈寅恪在蒙元史方面的工作,我们也需要将其放在中国该领域的发展脉络中评估。沈卫荣先生曾言,韩儒林等学成归国的年轻一辈无论在相关语言还是蒙元史训练方面都超越了陈寅恪。这是准确的观察。孔文在利用陈氏书信以佐证陈氏之“虏学”之时,其实也忽略了颇为明显而重要的证据。1936年10月11日,陈寅恪致信闻宥。闻宥当时致力于西南民族语言研究。信中说:大著拜读,敬佩之至。寅于西南民族语言无所通解,承询各节愧无以对,甚歉甚歉。丁君(指丁文江)只搜集材料,经先生加以考订,遂于此学增一阶级之进步,真可喜也。近日友人王君(指王静如)归自欧,渠本治西夏语文者,最近于契丹女真文亦有所论说。寅数年以来苦于精力之不及,“改行”已久,故不能详其所诣,然与之谈及亦欣羡不已。今又读大作,尤幸我国学术之日进而惭恨无力以追随也。(《陈寅恪集·书信集》,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年,212页)这应该是陈寅恪在尚未遭遇巨大离乱之前,对“虏学”在自身学术中之情形的最为诚实的说明。揣诸上下文意,他信中提到的“改行”不会专指西夏之学,而是指整体性的域外语文之学。而他对中古史的投入是“精力之不及”的根本原因。但值得注意的是,陈寅恪真切表露他与这些领域新起之专家谈论时,仍“欣羡不已”。说明它们仍在他的学术兴趣版图之内,只是他已不能再坐拥之了。陈寅恪的确在给刘永济等人的书信里对他大量批注本的丢失感到痛心,但这些批注中并不只有《蒙古源流》,还包含《新五代史》等。笔者不否认陈寅恪即便在此时仍对早年致力过的“虏学”或“四夷之学”深怀感情,对其工作也倍感珍惜,但这和那一刻的他是否还认为这才是他毕生未竟之业,是有重要区别的。1944年陈寅恪在成都燕京大学讲课介绍唐代史料,当提到回纥、突厥、吐蕃碑文时,说自己在这方面是“但开风气不为师”(参见石泉、李涵:《听寅恪师唐史课笔记一则》,北京大学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编:《纪念陈寅恪先生诞辰百年学术论文集》,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年)。这可说是很贴切的自我评述。对批注丢失的痛惜,在心理上也完全可以是一种长期积累的遗憾的最终爆发,若允许笔者用较为文学性的语言来描述的话,那么这种遗憾可能更接近于和早已貌合神离但又恋恋不舍的情人之间的最终被迫诀别。相较于陈寅恪的蒙古研究,学界公认他在梵学上下的功夫更为深厚,但即便是那一方面,在陈寅恪前期生涯中,真正属于他的创获也并不多。因为这是笔者更熟悉的领域,近期已撰写了一篇小文,集中讨论陈寅恪梵学和佛教学方面的研究,会以比较充分的证据说明,陈寅恪在佛教语文学方面的研究能力是一个被放大了的神话故事,孔文中涉及的相关信件也会作进一步分析。众所周知,四十年代后期陈寅恪因为生活窘迫,将一大批图书卖给北大东方语文系,这批图书主要是东方学方面的。笔者在北大读本科时,曾利用特殊关系,多次到北大东语系图书馆阁楼上查看这批图书。占满一整个阁楼的图书内容包罗万象,Hendrik Kern、Sten Konow 和Georg Bühler等许多重要印度学家、佛教学家的著述均在其中,当然也包括钢和泰的《大宝积经迦叶品梵藏汉六种合刊》。这批图书迄今应该仍在北大。陈氏出售这批珍贵图书,固属不得已,但也可以反映他这方面学术关联之终结。其实在这一点上陈怀宇的论说远为贴切。怀宇君认为陈寅恪的东方学学养其实是一种以文献主义为导向,以中亚语文训练为基础,以西人东方学之目录学训练为辅助的学问(陈怀宇:《在西方发现陈寅恪》第三、四章,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年)。这一概括更符合陈氏在这方面学问规模的性质。可惜无论孔文还是佳荣君,对陈怀宇的论说均未能注意和引证。其实无论是梵学还是满蒙之学,陈寅恪都属于广博无疑,精深则谈不上,他的渊博加上超等敏悟,使其能准确判断学术前沿何在以及学术质量高下,并且能发现和感召(inspire)有志于这些领域的青年才俊,几乎成为广大教化主。他本人也能在某些特定范围内作出贡献,但并不具备在东方学领域开疆拓土的能力,这一点即使他周边的人未能判断,他本人不可能没有自知之明。更重要的是,他那些学术背景能为他提供学术参照体,在他真正能开拓的史学领域内启发他的思路。陈氏在世时,其实能对他的梵学能力作出专业层面判断的中国学人实为寥寥。据笔者所知,当时中国学者中唯一能从梵文角度对陈寅恪论说提出质疑的是俞敏。当然俞敏对陈寅恪《四声三问》的批驳本身未必一定成立,这一点平田昌司等学人为陈文作了颇为有力的辩护。但笔者想表达的是,陈氏身边虽多为一流学人,但在域外语文之学等方面大都不算内行,因此对陈寅恪这方面的造诣基本是仰望的,他们的评论难以被用作学术客观评估的标准。至于陈寅恪“唐史转向”的外在原因,佳荣君不赞同笔者提出的清华学术体制改革对陈氏学术规模的关键影响之说,而认为王国维之死亡与陈寅恪对当时学界两大势力不满,而想另立门户,是陈氏转向史学更为关键的原因。首先笔者必须指出,拙文的论说与佳荣君提到的两点并无矛盾,完全可以互补。但体制变革影响说的重点是陈氏史学研究框架及其规模是如何出现的,相较于佳荣君的理由,拙文提供的其实是一种更具客观性的描述。这一判断也是基于对陈氏学术的整体取向作出的。陈寅恪唐史研究的解释性取向和他在《蒙古源流》等方面所作研究的特色截然不同,前者与陈氏强调通识的旨趣更为吻合。当时清华以蒋廷黻为领导的史学教研体制的客观要求,和陈寅恪史学方向的发展路径之间存在着完全可以对应的关系,这和国学院较为松散随意的学术风尚有相当大的不同。这种客观要求无论最初是否得到陈氏的支持,最终仍会在学术上让陈寅恪受益,或者使他在无形之中调整方向。正是清华的体制改革,使得陈寅恪的史学目标朝向更系统的方向发展,而在此过程中,他的隋唐史研究也就变得越发重要,因为他在这方面的工作能取得的成效最大。这是一种交互加强的过程。就笔者所知,以往学界从未强调过清华体制改革对陈寅恪学术的重要影响,一般都将他生涯中从国学院到现代分科院系看作一个自然的过渡,笔者认为这是不准确的。这里笔者想再举一例加以说明。蒋廷黻回忆他在清华的岁月时,提到清华历史系的情况,他说:我在清华,一开始,想找一位能教汉代历史的学者,当我提出此一拟议时大家都认为杨先生(按:即杨树达)是最适当的人选,因为他是最伟大的汉史权威。他晓得各种版本的《汉书》和《后汉书》。他对各种版本真伪的鉴定,以及章句解释可以说是无出其右者。他是这两本古书的最高权威。但他教了一年以后,如果有人问他:“杨教授,你能给学生和我正确扼要地讲一讲汉代四百年间都发生过什么事,汉代重要政治、社会、经济变化如何吗?”他会说:“我从未想过这些。书中没有讨论过这类问题。”本来,版本鉴定的目的是要找到一本权威书籍,某一本书其所以能有价值是因为它能使我们获悉某一时期、某一阶段我们国家的实际情形。但是这个目的反而被人渐渐给忘记了。(中略)此种研究历史的方法在现在已经落伍,不能再继续下去。我们不能再把时间继续浪费在这方面。(《蒋廷黻回忆录》,岳麓书社,2003年,129-130页)这段回忆对于杨树达的评论颇为负面。蒋廷黻对杨树达本人的学术工作的描述是否精确另当别论,他提出的要求却正是陈寅恪从这一时期开始注重的工作,即探讨历史上重要政治、社会、经济变化,只是把汉代换成了魏晋南北朝和隋唐而已。蒋廷黻提到的推荐杨树达来历史系教授汉史的学者里必然有陈寅恪。《积微翁回忆录》中屡屡提到这期间陈寅恪对杨树达的赞誉,包括称之为“汉圣”(该《回忆录》1932年4月8日)。“汉圣”几乎就是“最伟大的汉史权威”的简洁文雅说法。如果以此为背景,那么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何一向专注于训诂之学的杨树达突然会在1931年6月30日开始起草《汉俗考》(见《积微翁回忆录》),即1933年出版的《汉代婚丧礼俗考》,恐怕正是在此种压力之下要显示自己也有能力从事“那样”类型的史学撰述。其实笔者关注到这一点,也是因为前些年受侯旭东兄之邀请,参加清华历史系的成立纪念会,才开始重视清华当年历史学科的西方体系化过程。学术体制对学人治学规模和旨趣的重大影响,这在现代学术史上司空见惯,从马克·布洛赫等年鉴学派人物与 Sorbonne和法兰西学院的关系对年鉴史学的影响,到今日“一带一路”号召下的种种学术产物,都可以作为参照。我们不应将陈寅恪想象为完全能够脱离学术环境的学人。笔者认为今日我们所了解之陈寅恪是清华人文科系形成之后的产物,而且同时任职于历史与中文两系,在陈寅恪后来不同类型学术课题的选择上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佳荣君在其文章最后特别提到的《元白诗笺证稿》,就是基于陈氏在中文系任教期间的教研心得。笔者记得曾有清华老人回忆过,当时在研究生论文答辩时,陈寅恪特别提问学生有关《连昌宫词》的制作目的。学生答不上,不久陈先生便提出自己的看法。在拙文的完整版中,有关陈寅恪教学和他的唐史研究之间的关系会有更多探讨。王汎森在《陈寅恪的历史解释》里特别提到,陈寅恪在论证中常使用“隐形的条理”,他说:在陈寅恪文的文章中,经常出现“通习古今世变之君子” 或“通解礼法之君子”之类的话。言下之意是只要具此“通解”者,则不需要再摆出直接证据,即可共同相信某种不言可喻的证据。当然这种“通解”必须处在一个相同的背景文化之中,分享同样的文化符码才行。假如允许笔者在此也借陈先生这种方法一用的话,那么不妨说,通习现代学术体制对学者型塑作用者,自会对清华体制对陈氏的影响有特殊的敏感。佳荣君可能未像笔者那样,长期在学院体制中讨生活,对于教学能给研究带来的影响会比较隔膜。佳荣君屡次用余英时先生《试述陈寅恪的史学三变》一文作为依据,认为笔者试图“在其师的基础上再作突破,却在不经意间露出了破绽”。佳荣君似乎将笔者的论点看作是刻意但却不甚必要的努力,这也是未能理解笔者的用意。其实笔者向来深受余师此文影响,说是“再作突破”实属夸张,但笔者的确在一个重要的点上和余先生的看法略有差异。余先生认为陈寅恪学术的第二阶段,也就是以中古史为核心的研究,是由前期犹如散钱的域外之学研究上升到有整体性规模的史学阶段,而陈氏学术的第三个也就是最后一个阶段,才是融合自身经验和历史解读的“心史”阶段。笔者则认为,其实这一“心史”阶段从第二个阶段就开始显现了,之所以不那么显眼,只是因为陈寅恪讨论的主要对象是政治与制度等整体变化,看起来更像纯客观之研究课题,实际在这纯客观史学主题的表象之下,涌动的仍是陈寅恪的史心。笔者在拙文第三部分特别讨论《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突出礼制的核心地位,正是强调这其实是陈氏在危难局面下的史学回应。有意思的是在该著出版不久,还是燕京大学学生的王锺翰就在《燕京学报》上发表了详细的书评。书评以对该书的摘要为主,但在文末,王锺翰高度赞扬《略论稿》的成就,并在书评结尾用“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来形容陈氏这部著作(《燕京学报》第三十期,1946年6月)。该书评虽未将《略论稿》与现实境况相联系,但这一形容却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了该著的神采。而《柳如是别传》之所以“心史”的征象更明显,一大原因是和书写对象的特殊性有关,讨论的文学材料本身就有强烈个人色彩,因此这种论述较讨论制度更能凸显与研究对象心灵之交融。当然我们也可以说选题本身也代表某种史学倾向,但笔者从唐史从业者角度,希望提醒读者,陈寅恪唐史研究中同样存在“心史”成分。在这种语境下,特别强调的晚清与晚唐之联系之意义,就至少是不能忽略的因素了。以上大略是笔者对佳荣君质疑部分的回应,最后还想就佳荣君的个别建议提供一点感想。佳荣君在谬赞拙文有关陈寅恪唐史研究评估之时,认为拙文“如果没有最后一节,可能很快就会淹没在成千上万的 paper 之海”。对于他人谬赞,笔者素不敢沾沾自喜。自学术史眼光,任何著述均难逃被淹没之运命。但这里笔者还是要说明一点,即拙文写作,虽表述或有不清,论据或有不足,全文三个部分之间却有内在关联,未可轻易取一而弃其余。佳荣君全未提及的第一部分看似有点玄虚,因为是从西方史学理论角度谈陈寅恪史学的方法,实则是笔者思考时间最多的。陈氏与西方学术理论之关系常为学者讨论之对象,但以往的取径,大多着眼于找寻十九世纪以来西方学术理论对陈氏史法的直接影响,这一路径在笔者看来取得成效有限,因为陈氏并不像钱锺书这一类型的学人,一般不会去直接借用某一西方史观来佐证自己的研究,即便他所运用的概念如“种族”“阶级”有明显西方学术背景,其运用方式也有他鲜明的个人色彩。借用陈寅恪自己喜用的佛教术语,他对西方史观的借用,更多恐怕是“熏习”的结果。也有学者强调陈寅恪史法中对“通则”的强调和对假设的运用,这自然是准确的,但强调陈氏史学中的假设,虽然能解释陈寅恪在具体历史研究中的推衍方式,仍不是对他的史学立场的分析。至于“以小见大”这种传统经验式的评论,更容易流于印象。因此笔者决定暂时抛开这些取径,直接将陈氏的工作放置于现代西方史学方法的关照之下,对之加以解释,或者将其与类型相似的现代西方史学大家相比。这并非机械“翻译”的过程,即将陈寅恪的史学研究简单地“翻译”成西方史学的概念,而是希望能通过一种新的框架,去解析出被以往解释框架遮蔽的陈寅恪史学特色,这一框架其实直接影响到笔者对陈寅恪唐史贡献的评估。无独有偶,同样在王汎森有关《柳如是别传》的分析文章里,他采取了同一路径,当然他的分析比笔者更为灵活丰富,非常推荐读者参看。但在试图做到对陈寅恪有“了解之同情”这点上,本人与王汎森先生则为一致。佳荣君文章的最后部分认为陈寅恪的《元白诗笺证稿》在陈氏的唐史研究中同样重要,且认为该著的影响更多存在于文学研究界。他为其未能引起史学界足够重视而表示遗憾,并认为拙文若能包括对此著的讨论,或许就“更周到透彻”。笔者非常感谢佳荣君这一提示,也完全同意《元白诗笺证稿》是一部卓越的著作。但需要补充的是,这一著作其实从未离开过笔者的视野。佳荣君可能忘记了,在笔者关于陈寅恪对对子试题一文的最后部分,就专门谈到了这部著作的隐含意蕴,近期笔者发表了有关白居易生平研究的长文(《孤独的白居易:九世纪政治与文化转型中的诗人》,《北京大学学报》第五十六卷第六期,2019年11月),其实是用另一种学术的方式向陈寅恪的这一著作致敬和对话。对于此著的特点和内容,笔者是相当熟悉的,因为笔者从撰写博士论文的时代就离不开元白诗作和陈氏的解读。在三联将出的小书的序言里,笔者会进一步谈及这一问题。之所以未能包括在拙文中,倒不只是篇幅限制,而是因为此著并不像两“论稿”那样有整体结构,胜处与谬误更多呈现于具体论说之中。不过话说回来,也许笔者对相关材料比较熟悉,以今日唐史研究的深度而言,笔者感觉陈氏在元白诗作笺证的尝试存在不少问题,但非三言两语可以阐明,“以诗证史”的内涵也须反省,这些只能留待合适的机会再集中讨论。笔者在拙文末强调陈寅恪是不应该被简化的史家,在这一点上笔者相信应该与佳荣君是高度一致的。笔者实无意作陈寅恪之解人,撰写拙文关心的仍是自身研究中面临的陈寅恪史学遗产的问题,同时也希望能与陈氏史学之间多少有种视域之融合,知我罪我,the jury is still out。(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两会3月4日这天我非常幸运,也非常高兴。我的座位紧靠过道,下午散会后,工作人员让我们靠过道的委员离开座位,站起来形成一个欢送的小夹道,总书记一路走来,跟夹道边的每一位委员都亲切握了手,包括我。总书记一个多小时的讲话内容丰富,信息量很大,一多半的时间是脱稿侃侃而谈。他还亲切地跟委员进行现场互动,气氛十分热烈,话题非常广泛,涵盖文艺和社科两大领域。我是哲学社会科学工作者,长期在所里做领导工作,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总书记在讲到文艺和哲学社会科学的灵魂时,明确指出文艺和社科领域的创作一定要“正本清源、守正创新”。我理解,所谓“正本清源”,对我们社会科学研究来说,一定首先要记住我们研究的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在研究“市场经济”过程中,首先要记住“中国特色”和“社会主义”这个限定词,这是研究市场经济时应该正本清源的地方。所谓“守正创新”也存在着辩证关系,就是守正与创新的关系:守正是指我们要知道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要牢记我们的国情和民意,但同时千万不能忘了“创新”二字。创新,首先是指发达国家市场经济的所有机制、体制、要素、规律等等,我们不要盲目地排斥,而应该是为我所用,结合“中国特色”和“社会主义”这两个基本国情最大限度地实施对外开放,并且开放的力度应该是越来越大,创造性地将发达国家市场经济经验运用到我们的改革事业当中。归纳起来,我理解,吸收外来、不忘本来、展望未来,这就是正本清源、守正创新的含义,是我们哲学社会科学工作者应该铭记的一个道理。听完总书记的讲话,我主要有两点感受:第一点感受是总书记谈到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应该为时代画像、为时代立传、为时代明德,这段话分量是非常重的。第一个任务是为时代画像。我们有幸赶上了新时代,那么我们的任务之一就是要为新时代进行画像,准确描述我们这个伟大的时代。第二个任务就是要为时代立传。作为40年改革开放的亲历者,我们如何立传、讲好中国故事?这是一个非常高的要求。第三个任务是为时代明德。就是将改革开放的经验教训升华到理论层面,这是我们哲学社会科学工作者的一个重要任务。第二点感受最深的是,总书记强调的脚力、眼力、脑力、笔力这“四力”,是对哲学社会科学工作者的具体要求。首先要迈开双腿走出去,到基层调研、做社会调查;要善于去看到问题、发现问题,抓住本质和重点;要把看到的、发现的问题,用马克思主义理论和专业基础知识进行对策研究,拿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最后把思考出来得到东西变成精品,为时代提供精品研究,以便于我们为时代画像、为时代立传、为时代明德。总而言之,总书记的讲话非常重要,这是他继2015年10月14日文艺工作座谈会以及2016年5月17日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之后,又一个里程碑式讲话,具有现实指导意义。未来,我将按照总书记的指示,用“四力”来指导我的工作,在提案选题、对策研究以及基础理论研究上紧贴中国现实,更接地气。(作者为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主任)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声明:本文图片来源于视觉中国欢迎关注中国社会科学网微信公众号 cssn_cn,获取更多学术资讯。
近日,华中师范大学硕士生的一篇毕业论文成为了广大网友们热议的对象,当然这篇论文在外界看来也确实是非常的奇怪,因为该论文的题目为“关于屁的社会学研究”,改论文一经网友们发现,立马掀起了一股讨论的浪潮,一些对于学术研究了解不深的人认为,该硕士的这个论文选材和题目都有点无聊,很多人觉得一个“屁”有什么要研究的,当然更有甚者直言该硕士读了一辈子的书,到头来研究了一个“屁”。对于没有搞过学术的人而言,有这样的认知不意外,毕竟学术的殿堂,很多人这辈子是完全无法一窥究竟的,那么“屁”真的如同这些人所言的,没有什么可以研究的吗?其实“屁”的研究,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展开,就连中国的中医中都有“通则不痛”的说法,在很多中医看来,当一个人开始放“屁”的时候,往往他的肚子的一些疾病就开始转好。而在近现代,关于“屁”的研究更不在少数,理工科研究,人文社科也研究,从理工科的角度出发,屁是与人生命活动息息相关的东西,研究屁等同于研究人的其他排泄物,以及排泄活动,掌握屁的规律,有助于现代医学的发展。而人文社科展开对于屁的研究,则是出现在屁对人的社会活动的影响上,可能这些自己不关注学术的人,在自己的生活中,也经常会被屁所困扰,有的时候就是以为一个忍不住的屁,影响到了某个人后续的整个人生,当然就社会大环境来说,由屁带来的额“蝴蝶效应”,或许人类还没有发现。既然屁有诸多的对于人类活动的影响,那么这名硕士研究屁,完全是合情合理的。当然除了研究屁之外,现代学术还研究很多对学术不了解的一些东西。现代学术研究的开展,已经深入并且细化到常人无法了解的领域了,比如说就拿最基本的化学研究而言,普通人的知识水平可能还停留在摆弄瓶瓶罐罐,但是实际上,当代的化学研究出了摆弄瓶瓶罐罐之外,还有非常多的计算的过程,很有可能一名化学家,这辈子都很少碰实验器材,只是坐在电脑前疯狂的做计算。而有的动物学家,可能一辈子都会和某种动物生活在一起,当然这些都会让外界看起来奇怪,但是实际上就科学研究者本身而言,只要自己研究的东西有意义,即是能够从事和继续下去的研究。当然,国人对于该名硕士的毕业论文的热议,也是因为部分国人对于“屁”的偏见,诚然屁这个东西确实令人不愉悦,闻到令人伤身,自己放出来令人伤脸,但是心存对屁的偏见,恰恰是对屁的社会学研究的意义,科学研究无非是让人们更加深刻的认识自我,科学研究者或者是社会研究者展开对于人类自我各个方面的研究,并且形成论文,让人类更加深入的了解自己,这对于人类的发展而言,都是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的。不搞学术,当然对于这个无法理解,当然编者也理解这些人的无法理解,但是就这篇论文引发的热议可以看出,外界对于学术研究的偏见和认知,还是比较肤浅的,当然这也是目前我国要大力推行高等教育的平民化的一个根本原因之一,让更多的人深入的了解科学研究,这对于我们科学研究的展开,将会有更好的结果。总的来说,这篇27页的硕士论文,在题目和选材上确实是在讨论“屁”,但是这篇论文其实说的是人,而且这篇论文引发网友热议,也正凸显了这篇论文的意义,当然这篇论文只要深入的研究过,那么拿到优那是理所应当!布不知各位读者怎么想?
成为一个成功的科学研究者需要具备哪几个条件? 在Nature 的文章《如何成为一个成功的博士生》(What makes a good Ph.D student) 中,作者最后列出了一个成功研究者所具备的6个条件(比较适合生物学等实验科学)。 1、具有明确的目的(动机)(Extremely motivated) 2、具有创造力 (Creative) 3、非常聪慧、思维敏捷 (Very smart) 4、工作非常努力 (Very hard working) 5、掌握非常娴熟的(实验)技术 (Very skillful in the lab) 6、非常幸运 (Vey lucky) 文章说,在上面6条中,幸运不是谁都可以依靠的,所以集中发展其他5个方面即可。 如果你不能满足这些条件中的多个方面(如3条以上),学术研究这个职业可能不是很适合你。你需要重新思考你的职业选择。 我觉得作为一个博士研究生需要和应该了解这几条的内涵,认真思考和分析一下自身的条件,对于自己的职业发展和选择是很有意义的。我们经常说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读博士,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做科学研究。但是,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理性分析自己的能力和潜力,有时候过于自卑、不自信,有时候又过于自大、有点狂妄。妄自菲薄和夜郎自大对自己的发展都不利。 下面谈谈我对这几条的理解,与我自己的学生们交流。 1、具有明确的目的(动机) 读博士要有明确的目标,做科学家还是只是让自己的生活中有一个经历?做科研要有明确的目标,有一种强烈的愿望,也就是兴趣。目标、动机、愿望和兴趣,有些人开始就有,有些是在研究过程中逐渐发现和建立起来的。实际上做任何事情有一个明确的目标,都是有利的,会少走弯路,会集中精力。 目标有大有小,有早有晚。动机和兴趣有强烈程度的差异。 有目标,但一定不是功利性的。 2、具有创造力 学术研究需要创新,需要发现,这就需要创造能力。创造力是科学研究的精髓。人都有创造能力,创造能力需要挖掘,需要学习,需要训练。创造能力需要知识和智力的支撑。 创造力有大有小。 创造是新,不是模仿,不是重复。创新是探索未知,解释未知。 3、非常聪慧、思维敏捷 学术研究是智力活动,所以思维需要敏捷,悟性要高。善于观察,善于思考,善于联想,善于想象,善于规划,善于计划,善于总结,这些都是聪明的基础。人都有一些聪明之处,聪明也是可以训练和学习的。 人的聪慧、悟性和思维等也有程度差异。 聪慧需要汗水、需要专一,聪慧不是固执,不是保守。 4、工作非常努力 学术研究需要专注,专注于掌握文献,专注于实验过程,专注于实验观察,专注于思考,专注于写作。每一步都需要全力以赴,都需要专心致志。科学研究不是机械劳动,不是8小时工作制。学术研究不需要监工。科学研究忌讳懈怠、散漫,不需要“九三”会员。努力工作不是蛮干,不是没有计划的忙碌。科学研究需要的是有思想、有思考的努力工作,不是没有任何计划和思考的努力工作。 努力的程度也是有差异的。 5、掌握非常娴熟的(实验)技术 实验科学需要技术,需要设备。现代科学的发展促进了仪器设备的发展和更新,促进的实验方法和技术的改进和提高。对关键技术的熟练掌握,关键设备的熟练操作,是科学研究的保证。熟练掌握一些关键技术手段,熟练掌握一些关键仪器设备的操作,是非常必要的。要是在技术手段上有独创,在仪器设备上有专业性的改造,就是“绝活”。 熟练程度也是有差异的。“绝活”不是谁都有的。 6、非常幸运 这需要上苍的惠顾,需要贵人相助,也需要自己的把握。机会和机遇一直青睐有准备的人,是有道理的。有时候机会和机遇是与自己的素养和实力密切相关的。 运气取决于很多方面,但个人的性格(如处世方式)对于幸运降临的几率是有重要影响的。 所以,除了天才科学家外,经过严格训练,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一个潜在的成功的科学研究者。也就是说,要想成为一个成功的研究者,必须按部就班,接受严格的科学训练。反之亦然。个人的努力和追求与导师的指导要密切结合,要有一个平衡。靠自学成才是无奈之举,完全靠导师也没有很大出息。 总之,要成为一个成功的科学研究者,自己必须要有两把刷子,有几项拿手的手艺。这是自己将来独立创业的基础和根本,必须的。没有金刚钻,怎么揽瓷器活? 扪心自问你真的适合做学术研究么?